狠吳成欣逢好友 七煞神大鬧教場
卻說吳成正要用強,眾人亂嚷,於七恐怕弄出事來,不當穩便,連忙過來解勸說:「這位賣柴朋友,你碰了人家,還要動手,是你的不是了。」一手把吳成扯住說:「算了罷!」又向眾人作一甩網揖,說道:「眾位施主,看出家人的分上,讓我醫治人毛病罷!」眾人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與他較量。」閒話休提,吳成會同了於七,聚在一處,東尋西看,只是尋不見活閻王、賽猿猴兩個,走到一個人圈子裡,二人擠到中間,見是賣拳的在那裡打對手。看的人齊聲叫:「好!」於七一看,這兩個賣拳的,年紀都不上三十歲,上身赤著膊,下面都是兜襠扯褲,足上緊統驍靴。一個使一根三節連環鑌鐵棍;一個使兩柄板斧,丁丁噹噹,打的真是好看。這使棍的中等身材,白淨皮面,豎眉彎眼,露著殺氣;那使斧的,魁偉長大,面如鍋底,粗眉大眼,闊口招耳。領下俱無鬚髯,象一對好漢。
只見兩人把一趟斧、棍打完,向眾人拱手,借助盤川。頃刻間丟了一弔多錢。二人把錢收拾起,只見吳成走過去把手一抬說:「二位賢弟久違了!」二人看見,就是一怔,便說:「哥哥你怎的?」以下還沒說出,吳成丟了一個眼色,二人就說:「你怎的也來看殺人哪?」吳成說:「不錯,我把柴賣了,時候還早,聽說今日殺人,因此來瞧瞧熱鬧兒。」二人便把場子散了,穿了衣服,拿了傢伙,同著吳成來到教場門首一條橫街上。
看見一座酒樓,三人走上樓,裡面閣子裡頭,揀了一副座兒。只見一個遊方道士,也跟了進來,吳成拖他一同坐下。酒保問過了酒菜,立刻搬來,擺放桌上,自去應酬別的主顧去了。
吳成就對二人說:「二位賢弟,你們來見見。這位便是於六的兄弟於七,現今改名薛酬,從了我師立本禪師出家,法名叫做靜喜。」二人立起來,作了一揖,齊說:「久仰大名,無緣拜會。」於七連忙答禮。吳成指著那個白臉的說:「這位就是玉面虎馬英。」指著黑臉的說:「那位便是七煞神張寶。他們都是臥牛山的寨主。」於七說:「久聞二位英雄蓋世,難得今日相會,真是萬幸。」四人謙讓坐下,馬英便問:「二位哥哥,為著何事,喬裝打扮到來?莫非今日所斬這個人,與二位哥哥相關麼?」
吳成笑道:「馬賢弟真是機靈,一些也不錯。這件事說也話長。」
就把雙塘兒遇見於七,要報仇的話說起,直至同了師父李天壽、師弟朱鑣,改扮進城,意欲搶劫法場的話,說了一遍。又說:「今日天賜其便,巧遇二位賢弟到此,望拔刀相助!」馬英、張寶同說:「自己弟兄,豈有袖手旁觀之理?」四人一頭吃酒,便一頭講話。吳成說:「二位賢弟,為何在此賣藝?」馬英說:「我們的事,也是一言難盡,現下時候,午牌快到,不能細說,過後才告訴哥哥罷。只是今日這件事,也須定個主意,少停救了你的外甥打那裡走哪?或者他們有了準備,施不全派下能人保護,少不得一場廝殺,倘然失散了,可到哪裡聚會?」吳成說:「我們全算計定了,少停等陰陽官報午時三刻,劊子手朝上打千,請刀為號,我們一齊發作。於七弟殺死劊子手開路,我就搶了犯人背著,跟他一直殺出南門,直奔正南四五里路,有個大鬆林會齊,一同回唐官屯正乙玄壇廟。我師父李天壽、朱鑣,他二人抵敵施不全部將。諸事安排,就是缺少擋住官兵、城守並這民壯馬快,有些為難,又沒一個嘍兵伴當。正在憂心,章得二位賢弟到來,豈非愚兄的萬幸麼?」馬英說:「弟弟放心。」正說著,只聽得遠遠鑼聲響亮,那街坊上的人,向東亂奔,嚷喊道:「快去看呀!差使的來了!」吳成一個騰步,直躥到前面樓窗上,向下一望,就見官兵官將,紛紛攘攘,已到教場裡面。望見後邊一頂紅傘,如飛般的搶進去了。他連忙回轉身來,把手一抬,說:「三位快走!」
說著自己先下樓去,背後於七、馬英、張寶,急忙取了傢伙,隨後連躥帶蹦,下了扶梯,直奔出來。酒保喊道:「四位出來會賬,共吃一兩二錢三分。」哪知他們連理也不理,直奔街上去了。掌櫃的看這光景不好,準是要賒吃了,還虧他心靈手快,隔櫃檯一把扯住了張寶的肩脯。哪知恰巧撞著這七煞神,順手一巴掌摔去。怎當他蠻牛般的力氣,就直轉去,只聽得嘩啦啦的乒乓乒乓一陣亂響,把案頭上的魚肉葷腥,碗盞傢伙,打碎個精光。伙計連忙進來,將他扶起一看,頭也跌破了,手也跌直了,還倒了一身油膩的湯水。掌櫃的直氣得眼睛發定,又是氣恨,又是疼痛,人又跑了。今天的人千千萬萬,哪裡去追?只有把他們罵一場,見旁邊留落一條硬樹扁擔,這就算賺頭了。一言表過不提。
且說四條好漢,離酒樓,出橫街,跟著眾人擁進教場。正見靜海縣知縣出了轎,上演武廳坐下。那一營五百官兵,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團團圍繞著圈子。四人要想軋進去,卻被官兵吆喝住了。四人不敢發作,暫且忍氣,只得就在他們背後張望著。這演武廳上,居中坐著陳景隆太爺。旁邊坐著黃天霸,捧著單刀威風凜凜。背後站著多少刑房書吏人等。廳下王殿臣、郭起鳳分立兩旁。犯人跪在中央,捆綁手、劊子手,四圍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