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見石八著了急咧,連忙站住,尊聲:「八太爺,這伙要是平常人,小的就不回家商量咧!怎奈這些人都是馬上強盜,一個個凶如太歲,惡似金剛的,張口就要小人心肝滲酒,這也是玩的嗎?」六和尚在一旁,也就開言,叫聲:「李伙計,六老爺問你們爺兒倆走到哪裡,就遇見這伙人咧?」李興兒說:「小的同主人離了莊,才走了二十多里地,東北上有一座破廟,廟前有一帶樹林,就遇見他們咧!」六和尚一聽,噗哧笑說:「我打量哪來的兩腦袋的大光棍呢!原是他們。」那石八就問:「六師父,莫非這些人你認得他們麼?」六和尚說:「八太爺聽我告訴於你,若提起破廟裡這伙強盜來,全都是酒囊飯桶。亞油墩子李四、小銀槍劉虎,這些晚秧子揚風乍刺,身上未必有貓大的氣力。非我說大話,瞪瞪眼他們就得變了顏色。就只是如今咱不肯那麼行事,既入佛門,禮當謹守清規,哪裡還管別人閒事?」李興聽了,暗道:「這個禿孽障說了會子大話,恐怕落到他身上,臨了兒說出不管別人閒事,此話分明是說與我聽。縱你就是拉絲,李老爺使個方法說出來,你只得應充。」
李興正然心中暗想,忽聽石八說:「六師父不是那麼說。」登時把臉一沉,叫聲:「你錯咧!我方才問你認的不認的,有個緣故:如合尊駕相識,我就不好意思糟踏他們咧!不過是把羅老叔贖過臉來,就算完事;如尊駕不肯對付他們,我豈肯善罷干休嗎?我要不弄的他們卷了兵刃,拿住送官究辦,我石八太爺就自在地面上混咧!再者,我石某從十幾歲就挾著汗褡兒出身闖道兒,至今五十一歲,從不仗著朋友走道兒。羅老叔他是我一個座的兄弟,我豈肯拉扯別位?哪怕紅了毛的晁蓋,我石八要不單個找了他去,拚個死活,我就白交了許多朋友,教慕名的朋友,也不免背後談論我石八不赴湯蹈火,無患難相扶的義氣了。」六和尚見石八急咧,復又拉鉤兒說:「八太爺了不得了,該罰你老人家。我是無心之言,說了這麼兩句。那知八太爺多了心咧。羅老叔我們雖不甚好,我看著很是個朋友,況又是八太爺磕頭弟兄,這點小事兒,只怕不能不出點汗,才是好樣的!」紅帶子八老爺,一旁聽之不適,叫聲:「六師父、八太爺都不用言語了,正該早辦正事要緊。」石八爺叫聲:「李興兒,你頭裡說強盜們說了些什麼話,你將那不遜的言語述說一遍,告訴眾位爺聽聽。」李興聞聽,故意的打佯兒說:「小的頭裡沒說什麼呀!」石八爺把眼一瞪說:「你快說呀!你頭裡說那強盜說了好些不受聽的言語,怎麼這會子又說沒有咧!」李興故意的歎口氣,口尊:「八太爺,他們雖說了幾句閒話,小的就是不敢往下說。」石八說:「孩子不用害怕,只管說!你八太爺不怪。」李興又故意為難了一會,口尊:「八太爺,要提起那伙強盜來,實在令人可恨。小的主人曾道及過太爺們的名姓,還有六老爺的法號,指望嚇退那伙強盜,哪知他們太也欺人。他們說,若不提這些狗頭的名姓,大王爺倒許開恩放過你去,你提起這些狐群狗黨來,不過在本地欺壓良善;一出了交界,管保迷了門咧!若提那真武廟的六和尚,玷辱僧人,枉入佛教,大王爺早晚就要去捉拿禿驢,解解眾人之恨,也不剜眼,也不抽筋,單把他腦袋割下來,作夜壺用。」李興言還未盡,氣壞了一群惡棍,一個個氣得還好些,唯有惡僧六和尚氣得暴跳如雷,一聲大罵:「哎哎喲!好一起狂詐的囚徒,竟敢背地裡罵的我連根豬毛兒不值。罷咧!罷咧!」一齊出真武廟去搭救惡人羅四不表。這內中惟有紅
帶子八老爺未來,皆因他自身有一件大事,還未完結,故不敢露面。就只兩個老西兒冤了個無對,白把一千多兩銀子,教這些人用灌鉛骰子墩了個盡,連嚷也不敢嚷,算白忍了肚子疼,這且不表。
單說黃天霸同眾寇到了下處。金大力是最好交友之人,又耳聞黃天霸是條好漢,不肯怠慢,立刻叫人擺上一桌酒席,讓天霸上座。又告訴他說:「惡霸羅似虎現已在此,兄弟只管放心,明日起解交差。見了欽差大人,賢弟只說沒有見我,我不過三兩天就起身回家去務農呢。」天霸聽了咂嘴說:「很是,真信服你這漢子,說話有心胸。既然承眾位哥兒們賞臉,替我拿住惡棍,感激不盡,禮當陪眾位老爺們敘談敘談。皆因大人立等審案,小弟就此告辭起身,容日再謝眾位幫助之情。」天霸說畢,即站起身來要走,只見亂哄哄的跑進幾個人來。不知所為何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