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案

第二十八回 奸相国青宫中计

更新时间:2021-03-11 16:25:24

却说太子看了海瑞的书札,自思年来幽禁冷宫,今始得出,纵有每月的月俸,亦是有限,如何便得千金来与他?况且他是我一个大大的恩人,今日初次启齿,却怎好不应他的命,情上难过?遂对冯保道:“目下海恩人急需,修札与我告贷千金。

只是两手空空,如何是好?”冯保道:“海恩人是必迫于不得已,方向千岁开口。今日却要应承他的才是。”太子道:“固然如此,但此际却到那里去弄银子来?你可替我想个主意。”冯保道:“爷何不到户部去借一千两银子与他呢?”太子道:“我亦知向户部库里可以借得。但是动支库项,该部必要奏请。倘被动之,皇上知道,问我要此银子何用,势要说出来的。你岂不知青宫的规矩么?凡有与外臣往来,以及私自相授受者,均干例禁。况且我奏赦未久,今与海恩人来往,倘严嵩借此为词,复施谗言,则我与你恐又要入冷宫去矣。故此是使不得的。”

冯保听了,眉头皱了皱,不觉计上心来,便道:“有了,有了!”太子道:“有了甚么?”冯保道:“奴婢想起来了,那严嵩他家现放着许多银子,爷明日何不向他借几万两来用用呢?”

太子道:“他与我不睦的,怎么反向他去借银子?亏你说得出来!”冯保又再三沉吟说道:“又有好计在此,说来听如何?行则行之,否则另议罢。”太子道:“你且说来,看是中用否?”

冯保道:“太子爷明日可请了严嵩进宫来,只说请他讲解五经。

来了的时候,理合让座献茶。待奴婢先把一张椅子,砍去一只腿儿,再将锦披围住,自然是看不见的。复把一盏放在滚水之内煮至百滚,那盏儿自然是滚热的。烹上了茶,却不用茶船,就放在茶盘之上。待他来拿的时候,必然烫着了手。一时着热,必然身手齐动,那三腿的椅子一动,岂不连人翻倒?那奸贼一倒,那盏茶却难顾了,必定连茶也丢在一边。打碎了茶盏,爷即变起脸来,将他抓着去见皇上,说他欺负爷不在眼上,好意请他入宫讲经,优礼相待,他竟敢当面打碎了茶盏,就如亲打爷一般。那时另有说话,怕奸贼不赔爷的茶盏么?此际就大大的开口,要多少,随爷说就是了。若得了银子,将来送与海恩人。应剩下的,爷买果子吃也是好呢!”太子听了大喜,不觉手舞足蹈起来,说道:“妙计,妙计!即依计而行可也。”遂先令冯保去相府相请。

那严二看见是内宫的人,不敢怠慢,急急进内通报。是时严嵩正在书院坐着看书,只见严二来说:“青宫内侍冯公公要见。”严嵩便亲出来相迎,延入书院让座。冯保谦让道:“咱们是个下役,怎敢与太师相国对坐?这却不敢。”严嵩道:“公公乃是青宫近臣,理应坐下说话。”冯保还再让谢,方才就座。

严嵩便先向冯保面前请问了太子的安好,然后问道:“公公光降,有何见谕?”冯保道:“只因太子爷今岁就傅,所有五经俱未曾听过讲解。故特令咱家前来,敬请太师明日清晨进宫,太子爷亲诣叫太师讲解,故望太师明日光降。”严嵩道:“太子现有师傅,常在青宫侍读,怎么反唤老夫前往呢?”冯保道:“只因太傅不十分用心讲解经史,爷大不爱他,所以特请太师爷前往呢。”严嵩道:“既蒙太子宣召,明日恭赴就是。”冯保便作别回宫而来,对太子说知。太子道:“这事尽在你一人。

你可预备,切勿临时误事。”冯保道:“奴婢自当理会得来。”

次日清晨,严嵩竟不上朝,来到青宫。时冯保早已把那椅子并茶盏弄妥了,走在宫门候着。严嵩即便上前叫声:“冯公公,恁早起来了么?”冯保连忙说道:“太子候久了,请进里面相见。”严嵩便随着冯保而进。到了内面,只见太子坐在龙榻之上,见了嵩至,即忙起身迎谓道:“先生光降不易。”嵩便向上朝躬。太子急忙扶起道:“先生少礼。”吩咐冯保拿座位来。

嵩谦辞。太子道:“焉有不坐之理?请坐下说话。”嵩便谢恩坐下,冯保立在椅后,暗以自己的腿来顶住缺处,所以那椅子不动。

严嵩道:“蒙太子宣召,今早趋朝,不知太子有何指示?”

太子道:“孤昔者获咎,奉禁四载,于前日蒙皇上特恩赦宥,使孤就傅。惟太傅不善讲解五经,孤心厌之。故特召先生进宫求教,幸勿吝也。”严嵩道:“臣学浅才疏,不克司铎之任,还乞太子另宣有学之辈。”太子道:“久闻老先生博学宏才,淹贯诸经,故来求教,幸勿推却。”遂唤内侍送茶。那内侍即便捧了两盏茶来,先递与太子,随以眼色示意。太子会意,便拿了那一盏在手。余下那一盏,便是滚热的,送在严嵩面前。严嵩便将手来接,初时还只道是那茶水烫热的,不以为意,及拿在手内,如抓着一团红炭一般,哪里拿得住来?便将手一缩,早将那茶盏丢在一边去了。冯保在后面把脚放开,严嵩身子一动,那椅子就倒了,把他翻个筋斗,那茶竟溅着了太子的龙袍。太子此际强作怒容,骂道:“是何道理,在孤跟前撒泼么?冯保与我抓着,扯他去见皇上分剖道理。”只吓得严嵩魂不附体,即跪在地下,不住的磕头谢过,说道:“臣不觉失手,冒犯殿下,实不敢欺藐千岁,伏乞殿下原情。”太子怒道:“孤亦明白,你看孤年幼,所以当面欺藐是真。孤岂肯受你这一着的?

去到皇上面前再说!”叱令冯保:“把严嵩带住,孤与彼一同面圣去。”冯保此际心中暗笑,哪里还肯放宽一线?把严嵩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袍服,一竟扯到大殿而来。太子随后押着,一同来到金銮。

此时早朝尚未曾散,文武看了不知何故,皆各惊疑。皇上一眼看见了,叱令冯保放手。冯保将严嵩松了,嵩即俯伏于地,头也不敢抬起。太子走到龙案之前,俯身下拜,与皇上请了圣安。皇上赐令平身,上殿侧坐。问道:“我儿不在青宫诵读,却与冯保把太师抓到殿庭,是何缘故?”太子奏道:“臣儿蒙父王特恩,令臣就傅。只因儿五经未谙为愧,故令冯保过相府,敬请严嵩进宫,讲解《诗经》。可奈这严嵩欺臣年幼,进得宫来,臣以师傅之礼相待,而严嵩竟敢把臣的茶盏当面打掷得粉碎,欺藐殊甚。所以特扯他来见陛下,伏乞陛下与臣作主。想相国欺臣,就是目无君上,乞陛下公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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