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志相成养,不计疵慝,披襟解带,敦喻殷勤。蜂目弥彰,枭声无改,遂置军 江口,严戍下淮,显然反叛,非可容匿。且缙邦膏腴,稽南殷旷,永割王赋,长壅 国民,竹箭良材,绝望京辇,萑蒲小盗,共肆贪残,念彼馀,兼其慨息。西戎屈 膝,自款重关,秦国依风,并输侵地,三边已乂,四表咸宁,唯此微妖,所宜清殄。 可遣使持节、都督南徐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司空、南徐州刺史桂阳郡开国公安都 指往擒戮,罪止异身,馀无所问。
异本谓官军自钱塘江而上,安都乃由会稽、诸暨步道袭之。异闻兵至,大恐, 弃郡奔于桃支岭,于岭口立栅自固。明年春,安都大破其栅,异与第二子忠臣奔于 陈宝应,于是虏其馀党男女数千人。天嘉五年,陈宝应平,并擒异送都,斩于建康 市,子侄及同党无少长皆伏诛,唯第三子贞臣以尚主获免。
陈宝应,晋安候官人也。世为闽中四姓。父羽,有材干,为郡雄豪。宝应性反 覆,多变诈。梁代晋安数反,累杀郡将,羽初并扇惑合成其事,后复为官军乡导破 之,由是一郡兵权皆自己出。
侯景之乱,晋安太守、宾化侯萧云以郡让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宝应典兵。 是时东境饥馑,会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并皆自卖,而晋安独豊沃。宝 应自海道寇临安、永嘉及会稽、馀姚、诸暨,又载米粟与之贸易,多致玉帛子女, 其有能致舟乘者,亦并奔归之,由是大致赀产,士众强盛。侯景平,元帝因以羽为 晋安太守。
高祖辅政,羽请归老,求传郡于宝应,高祖许之。绍泰元年,授壮武将军、晋 安太守,寻加员外散骑常侍。二年,封候官县侯,邑五百户。时东西岭路,寇贼拥 隔,宝应自海道趋于会稽贡献。高祖受禅,授持节、散骑常侍、信武将军、闽州刺 史,领会稽太守。世祖嗣位,进号宣毅将军,又加其父光禄大夫,仍命宗正录其本 系,编为宗室,并遣使条其子女,无大小并加封爵。
宝应娶留异女为妻,侯安都之讨异也,宝应遣兵助之,又资周迪兵粮,出寇临 川。及都督章昭达于东兴、南城破迪,世祖因命昭达都督众军,由建安南道渡岭, 又命益州刺史领信义太守余孝顷都督会稽、东阳、临海、永嘉诸军自东道会之,以 讨宝应,并诏宗正绝其属籍。于是尚书下符曰:
告晋安士庶:昔陇西旅拒,汉不稽诛,辽东叛换,魏申宏略。若夫无诸汉之策 勋,有扈夏之同姓,至于纳吴濞之子,致横海之师,违姒启之命,有《甘誓》之讨。 况乃族不系于宗盟,名无纪于庸器,而显成三叛,飐深四罪者乎?
案闽寇陈宝应父子,卉服支孽,本迷爱敬。梁季丧乱,闽隅阻绝,父既豪侠, 扇动蛮陬,椎髻箕坐,自为渠帅,无闻训义,所资奸谄,爰肆蜂豺,俄而解印。炎 行方谢,网漏吞舟,日月居诸,弃之度外。自东南王气,实表圣基,斗牛聚星,允 符王迹,梯山航海,虽若款诚,擅割瑰珍,竟微职贡。朝廷遵养含弘,宠灵隆赫, 起家临郡,兼昼绣之荣,裂地置州,假籓麾之盛。即封户牖,仍邑栎阳,乘华毂者 十人,保弊庐而万石。又以盛汉君临,推恩娄敬,隆周朝会,乃长滕侯,由是紫泥 青纸,远贲恩泽,乡亭龟组,颁及婴孩。自谷迁乔,孰复为拟,而苞藏鸩毒,敢行 狼戾。连结留异,表里周迪,盟歃婚姻,自为脣齿,屈强山谷,推移岁时。及我彀 骑防山,定秦望之西部,戈船下濑,克汇泽之南川,遂敢举斧,并助凶孽,莫不应 弦摧衄,尽殪丑徒。每以罪在酋渠,悯兹驱逼,所收俘馘,并勒矜放。仍遣中使, 爰降诏书,天网恢弘,犹许改思。异既走险,迪又逃刑,诳侮王人,为之川薮,遂 使袁熙请席,远叹头行,马援观蛙,犹安井底。至如遏绝九赋,剽掠四民,阖境资 财,尽室封夺,凡厥苍头,皆略黔首。蝥贼相扇,叶契连踪,乃复逾超瀛冥,寇扰 浃口,侵轶岭峤,掩袭述城,缚掠吏民,焚烧官寺,此而可纵,孰不可容?
今遣沙州刺史俞文冏,明威将军程文季,假节、宣猛将军、成州刺史甘他,假 节、云旗将军谭瑱,假节、宣猛将军、前监临海郡陈思庆,前军将军徐智远,明毅 将军宜黄县开国侯慧纪,开远将军、新除晋安太守赵彖,持节、通直散骑常侍、壮 武将军、定州刺史康乐县开国侯林冯,假节、信威将军、都督东讨诸军事、益州刺 史余孝顷,率羽林二万,蒙冲盖海,乘跨沧波,扫荡巢窟。此皆明耻教战,濡须鞠 旅,累从杨仆,亟走孙恩,斩蛟中流,命冯夷而鸣鼓,鼋鼍为驾,阑方壶而建旗。
义安太守张绍宾,忠诚款到,累使求军,南康内史裴忌,新除轻车将军刘峰, 东衡州刺史钱道戢,并即遣人仗,与绍宾同行。
故司空欧阳公,昔有表奏,请宣薄伐,遥途意合,若伏波之论兵,长逝遗诚, 同子颜之勿赦。征南薨谢,上策无忘,周南馀恨,嗣子弗忝。广州刺史欧阳纥,克 符家声,聿遵广略,舟师步卒,二万分趋,水扼长鲸,陆制封犭希,董率衡、广之 师,会我六军。
潼州刺史李者,明州刺史戴晃,新州刺史区白兽,壮武将军修行师,陈留太 守张遂,前安成内史阙慎,前庐陵太守陆子隆,前豫宁太守任蛮奴,巴山太守黄法 慈,戎昭将军、湘东公世子徐敬成,吴州刺史鲁广达,前吴州刺史遂兴县开国侯详, 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散骑常侍、护军将军昭达,率缇骑五千,组甲二万,直 渡邵武,仍顿晋安。按辔扬旌,夷山堙谷,指期掎角,以制飞走。
前宣城太守钱肃,临川太守骆牙,太子左卫率孙诩,寻阳太守莫景隆,豫章太 守刘广德,并随机镇遏,络驿在路。
使持节、散骑常侍、镇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新建县开国侯法抃, 戒严中流,以为后殿。
斧钺所临,罪唯元恶及留异父子。其党主帅,虽有请泥函谷,相背淮阴,若能 翻然改图,因机立效,非止肆眚,仍加赏擢。其建、晋士民,久被驱迫者,大军明 加抚慰,各安乐业,流寓失乡,既还本土。其馀立功立事,已具赏格。若执迷不改, 同恶趑趄,斧钺一临,罔知所赦。
昭达既克周迪,逾东兴岭,顿于建安,余孝顷又自临海道袭于晋安,宝应据建 安之湖际,逆拒王师,水陆为栅。昭达深沟高垒,不与战,但命军士伐木为簰。俄 而水盛,乘流放之,突其水栅,仍水步薄之,宝应众溃,身奔山草间,窘而就执, 并其子弟二十人送都,斩于建康市。
史臣曰:梁末之灾沴,群凶竞起,郡邑岩穴之长,村屯邬壁之豪,资剽掠以致 强,恣陵侮而为大。高祖应期拨乱,戡定安辑,熊昙朗、周迪、留异、陈宝应虽身 逢兴运,犹志在乱常。昙朗奸慝翻覆,夷灭斯为幸矣。宝应及异,世祖或敦以婚姻, 或处其类族,岂有不能威制,盖以德怀也。遂乃背恩负义,各立异图,地匪淮南, 有为帝之志,势非庸、蜀,启自王之心。呜呼,既其迷暗所致,五宗屠剿,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