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将要回去,见蕙娘跟着五六个妇女在后面走来,不由的冷笑道:“狐子去了,叫着老虎来了。我正要寻你哩。”
蕙娘道:“你的丫头搬倒壶,烧了脸,与我的丫头何干?你打了我的丫头也罢了,你平白骂我怎的?”
何氏道:“你家主儿奴才也休将势利使尽了,我当日也曾打有势利时走过,怎么着女厮拿滚水烧人?你着他拿刀杀人,不更快些!”
蕙娘道:“大嫂,你从今后要安分些儿。汉子和你无缘,你何必苦苦寻趁我。难道把我变成个汉子,从新爱你不成?”
何氏大怒道:“你叫我大嫂,我便叫你小妇。”
蕙娘道:“你便说我是个小妇,我却是鸣锣打鼓、阖城文武官送礼拜贺娶来的。你先时到也是个大妇,被你老子写文约、立凭据,只一千二百两银子,就卖成了个真小妇了。你若少有人气,就该自尽,敢和我较论大小!”
何氏又羞又气,骂道:“贼淫妇,你不是被人先奸后娶的么?你问问这一家上下,那个不知道?”
蕙娘道:“先奸后娶,我也不回避。但我还是教自己汉子奸的,不像你个贼淫妇。”
何氏道:“不像我什么?我今日就和你要人!”
蕙娘道:“你有你那娘老子卖了你,就够你一生消受了,还问我要人。”
何氏道:“你也有人爱你,我今日断送了你罢,与你个众人爱不成!”
说着,便向蕙娘扑来。早被众妇人一二十只手拦住。何氏大喊道:“你们众人打我么!把你们这一群傍虎吃食、没良心的奴才!”
正嚷乱着,冷氏从后院跑来,骂道:“你两个也有一个有妇道的,通将谦耻不顾,也不怕家人们笑话。我周门清白传家,肯教你两个坏我门风,我只用一纸休书,打发的你两个离门离户。还不快回房中去么!”
两人见婆婆变了面色,方各含怒回房。少刻,蕙娘便到冷氏房中叩头陪罪,诉说何氏先打先骂,自己不得不和他辨论。冷氏道:“辨论什么?你若不出来,也没这番吵闹了。对着那大小家人,成个甚么样子?将来传播出去,连我也教人家说笑坏了。”
蕙娘道:“我们原和禽兽一样,万般都出在年轻,妈宽过这一次,下次他骂死我也再不敢较论了。”
说着又跪了下去。冷氏不由的就笑了。一边拉起,说道:“我儿,你凭公道说,我待你比何氏媳妇何如?”
蕙娘道:“承妈妈恩典,待我比他实强数倍。”
冷氏道:“却又来。我既待你好,你女婿又待你好,那何氏媳妇如今还有谁理论他?我一个做父母的,不该管你们宿歇事,但自你过门后四十余天,你女婿从未入他的房门。人非木石,你教他心上如何过得去?论起来,你该调停这事,才是明白‘忠恕’两个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