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曰绪又指着后股道:“这几句,我看来不好,意思要改换他。”
周琏随口应道:“改换好。”
王曰绪道:“待我改换了,你再看。”
说罢,又挨肩擦臂的走出去了。
周琏急急的往窗外四下一看,那俊俏女娘不知那里去了。
把身躯往椅子上一倒,口里骂道:“这厌物奴才杀了我!这是一生再难得的机会,被他惊开,实堪痛恨!”
急忙又向窗外一看,那里有?还有什么心肠做文字?不由的胡思乱想道:“此人不是齐贡生的闺女,便是他的妹子。怎么那样一个书呆子,他家里有这样要人命的活天仙?岂非大奇事!”
想算着,又站起来向窗外再看,连个人影儿也无。复行坐下,鬼嚼道:“难道竟不出来了?”
又想到:“自己房下也还算妇人中好些的,若和这个女儿比较,他便成了活鬼了!”
又想道:“我父母止生我一个,家中现有几十万资财,我便舍上十万两银子,也不愁这女儿不到我手!”
正胡想算着,见窗外一影,却待站起来看视,那女娘面孔又到。两个互看间,忽见那女娘眉抒柳叶,唇绽缨桃,微微的一笑。这一笑,把周琏笑的神魂俱失。却待将手带的金镯,要隔窗儿送与,只听得后窗外一小娃子叫道:“姐姐,妈一地里寻你,不想你在这里!”
那女娘急将俏庞儿收去。周连连忙站起,将两只眼着在窗空内看去,只见那女娘莲步如飞,那里是人,竟像一朵带露鲜花,被风吹入内院去了。周琏在庭房内,总看的是此女前面,此刻才看见后面,正合了《洛神赋》四句:“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正此女之谓也。
周琏看罢,复坐到椅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从今后,活不成了!”
定醒了一会,看自己的文字止有了少半篇;再看众人,已有将第二题写真半篇多了,不由的心下着急起来,也无暇思索,只合就题敷演。一边做着文字,一边又向窗外偷看,只怕耽误了。猛听得老贡生高说道:“午饭停妥,诸位用过饭再做罢。”
众生童俱各站起,拉开桌椅板凳,坐了八九桌。饭毕,又做起来。周琏此时真正忙坏,又要做文字,又要照管那窗槅上窟窿。只到日落时,总不见那女儿再来。原来前半日,蕙娘的母亲庞氏只顾与各生童收拾茶饭,蕙娘便可偷空出来;午饭后他母亲无事,他那里还敢乱跑?况老贡生家教最严,外面两个雇工人,是足迹不许入内院的。蕙娘和他儿媳,是足迹不许出外院的。此刻把个蕙娘急的要死,惟有盼下次管会而已。
周琏苟且完了两篇,已点灯时分,大家各散回家。素常与他妻子最是和美,今晚归来一看,觉得头脸脚手都不好起来,便一句话也不说。何氏问他,也不回答,还当他与会中人闹了口角,由他睡去。那知周琏一夜不曾合眼,翻来覆去,想算道路。
正是:
人各有情丝,喜他无所系;
所系有其人,此丝无断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