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冰到树内,见朱门绣户,画栋雕梁,陈设物件,晶莹耀目,多非人世所有。心里说道:“天下安有树内有此宅舍,必是妖怪幻捏而成。”那妇人见于冰入来,又执东家之礼,让于冰先行。于冰到此,也避忌不来,大踏步走入厅内。那妇人向于冰轻轻一拂,与于冰分宾主坐下。许多侍女,有献松英露者,献玫瑰露者,献紫芝露、蕉葩露者,于冰总不吃。
妇人道:“先生修道几时矣?”于冰道:“才数年。”
妇人道:“数年即有此道术,具此神通,吾不信也。”
于冰道:“你端的是何妖怪?可向我实说,我自有裁处。”
妇人笑道:“我非妖怪,乃木仙也。自盘古开辟以来,至今历无算甲子。适先生所见大桂树,即吾原形。”
于冰道:“方才对敌众大汉,并将军和军师先生,皆何物?”
妇人道:“此辈亦楩楠杞梓松柏楸桧之属,均系经历六七千年者。奈伊等不务清修,惟恃智力,在此山逢人必啖,遇物必杀,上干天地之和,下激鬼神之怒,今日截除吾手,实气数使然。”
于冰听其语言正大,将头点了几点,又问道:“他们既如此作恶,为何不早行斩除,必至今日?”
妇人道:“去岁那极大汉子自号将军者,不揣分量,曾遣媒妁求婚于我。我将媒妁严刑重处,断臂逐去。昨午花蕊夫人,约请明霞殿看鹤蛇衔珠戏。此辈访知我不在,碎我花英,折我枝条,屋宇几为之覆。此刻相持,亦以直报怨耳。”
于冰道:“仙卿口中吐一小黄瓢,极能变化,此系何物?”
妇人道:“此桂实也。吾实有数百年一结者,有三五百年,一二百年一结者,要皆桂之精华,桂之血脉也。吾于天皇时,即择一最大而久者,炼之四千余年,始成至宝。其形似瓢,其实则圆,随意指使,大可盛山岳江湖,小可破虮虱微物也。”
于冰道:“众大汉等入此瓢,皆成青黑水,这是何说?”
妇人道:“青黑水,乃形质俱花,树木之汁液耳。”
于冰道:“仙卿之瓢,亦能化人否?”
妇人笑道:“人与物一体,既可以化物,即可以化人。”
于冰笑道:“信如斯言,则凡入卿瓢者,一概无生矣。”
妇人道:“瓢与吾乃同根共枝而出,瓢即是我,我即是瓢,人物之入吾瓢者,生死随吾所欲,何至于一概无生也。”
于冰点首至再道:“可谓至宝矣。”又道:“仙卿既能作此屋宇,又能有如此道术,何不光明磊落,做一须眉丈夫,而必朱唇皓齿,冶其容,小其足,献媚态娇姿于日月照临之下,这是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