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仙踪

第六回

更新时间:2021-03-04 07:45:39

  王经承微笑道:“你要将舌头略软些,吓杀了我也!是个人命案件!”说罢。向内院便走。

  国宾扯住袖子道:“你从内院逃去,我却向谁要人?”

  王经承挽回首来一看,说:“你主人虽在外郡小县,却言谈貌相极象个大邦人物,怎么成安县又出了一个你?真是造化生物不测处!我且问你:你主人书字不得我去取,他自己会飞出来么?”

  王范道:“柳哥,你且让王先生入去,他现有宅眷在内,怕甚!”

  国宾方肯放手。王先生缓缓的入去,少刻拿出书字来。国宾看了笔迹并字内话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王经承道:“如何?是我骗他,还是他骗我?”

  冷明猛可里见桌子傍边砚台下,压着一封书字,忙取出来看,上写柳国宾等拆。国宾忙拆开一看,大哭起来。

  王经承道:“看嘴脸!我家最忌这种腔调!若要鬼叫,请出街里去。”

  国宾哭说道:“王先生,我家主人不是做和尚,便是做道士去了!你叫我怎么回去见我主母?”

  王经承向冷明、王范道:“他平素必有痰症,今日是他发作的日期,因此乱吐。”

  国宾又痛哭道:“王先生,你听我说。”遂将于冰在家如何长短,说了一遍。

  王经承听了,也着急来道:“如此说,他竟是逃走了!你拿他写的书字来我看看。”

  国宾付与王经承,从身边取出眼镜,在灯下念道:

  我存心出家久矣。在家不得脱身,只得烦王先生写字,叫我入都。与王先生无干。你等见字,可速回家;原带银一千两,送与王先生二百两,我留一百两,余银交陆总管手。再说与你主母,好生教管元相公,用心读书,不得胡乱出门。各铺生意,各庄田地,内外上下男妇;总交在卜大爷、陆芳、柳国宾身上。事事要遵我日前说的去行,不得负我所托。我过五七年,还要回家看望你们,断断不必寻我,徒劳心力无益。若家下男女有不守本分者,小则责处,大则禀官逐出存案,慎勿姑息养奸,坏我家政。
  此瞩!
  不华主人笔。

  王范等听了也哭起来。王经承见有与他无干字样,心上也有些感激,滴了两三点泪来,说道:“京城地方最难找人,况你主人又面生,你们便哭死也无益。我到明早,自有个道理。”

  说罢,摇着头,冷笑道:“我今年五十六岁,才见了这样狠心人。大奇!大奇!”入里去了。

  次日,天一明,王经承拿出一万京钱,雇了十几个熟人,每人各给纸条一张,上写于冰年貌、衣服,分派出京门外四面找寻。又着国宾等各园馆、茶楼、大街、小巷,天天寻问。那里有个影儿?国宾等无奈,别了王经承,回至成安。到了门前,一个个雨泪流涕。众家人见光景诧异,急问主人下落,国宾拍手顿足,哭了又说。早有报知卜氏,吓得惊魂千里,摔倒在地,慌得众男妇搀扶不迭,元相公也跑来哀叫,一家上下,和反了的一般。倒是元相公再三跪恳。到第四日,将国宾等四人叫人去细问。他四人将于冰起身时书字,与前托潘公子并王经承书字,都交在卜氏面前,卜氏又哭起来。自此不隔三五天,要把国宾叫入来骂一顿。闹了半月有余,方才休息。起初还想着于冰回心转意;过了三年后。始绝了念头,一心教养儿子,过度日月。着他父总其大概,内外田产、生意,通交在陆芳、柳国宾二人身上,也算遵夫命,付托得人。

  再说于冰将王经承安顿在查家楼。他素常闻听人说:彰义门外有一西山,又名百花山,离京不过六七十里。急忙雇了一辆车儿,送他出了西便门,换了几个钱,打发了车夫;又雇了两个脚驴儿,替换的骑。他惟恐王经承回家,证出马脚,万一被他们赶了来,岂不又将一番机关妄用?因此直奔门头沟,打发了脚户,住了一宿,到次早入山。秀才们行路极难,况以富户子弟走山路,越发难了。费七八天功夫,始过了丰公、大汉、青山三个岭头,由斋堂、净水沿路问人,寻百花真境。天天住的是茅茨之屋,吃的是莜菽之面,访道心切,倒也不以为苦,只是越走山路越大;每天路上或遇二三个人,还有一人不遇的时候。那日行走到日牌时分,看见一山高出万山之上,与他山不同。但见:

  突兀半天,识其面而莫测其背;苍莽万里,见其尾而不见其头。大峰俯视小峰,峰峰现奇峻之形;前岭高接后岭,岭岭作迂回之势。壑间古桧,风摇仿佛蛇行;崖畔疏松,云覆依稀龙聚。高高下下,环顾惟鸟道数条;呀呀喳喳,翘首仰青天一线。雷声山中瀑布,雨喷石上泉流。翠羽斑毛,盈眸多珍禽异兽;娇红稚绿,遍地皆瑞草瑶葩。岩岫分明,应须仙佛寄迹;烟霞莫辨,理宜虎豹潜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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