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试舜,所谓书不可尽信也,且莫说玄德升闻,四岳共荐。以圣人遇圣人,一见而人品可定,一语而心理相符,又何须试? 即帝艰知人,还须一试,假若舜不能谐二女,将若之何?是尧轻视骨肉,而以二女为市货也,有是哉?
自古功业,惟孔孟最大且久。时雍风动,今日百姓也没受用处,赖孔孟与之发挥,而尧、舜之业至今在。
尧、舜、周、孔之道,如九达之衢,无所不通;如代明之日月,无所不照。其馀有所明,必有所昏,夷、尹、柳下惠昏于清、任、和,佛氏昏于寂,老氏昏于裔,杨氏昏于义,墨氏昏于仁,管、商昏于法。其心有所向也,譬之鹃鸽知南;其心有所厌也,譬之盍旦恶夜。岂不纯然成一家人物?竞是偏气。
尧、舜、禹、文、周、孔,振古圣人无一毫偏倚,然五行所锺,各有所厚,毕竟各人有各人气质。尧敦大之气多,舜精明之气多,禹收敛之气多,文王柔嘉之气多,周公文为之气多,孔子庄严之气多,熟读经史自见。若说天纵圣人,如太和元气流行略不沾着一些,四时之气纯是德性,用事不落一毫气质,则六圣人须索一个气象无毫发不同方是。
读书要看圣人气象性情。乡党见孔子气象十九至其七情。
如回非助我牛刀割鸡,见其喜处;由之瑟,由之使门人为臣,仍然于沮溺之对,见其怒处;丧予之恸,获麟之泣,见其哀处;侍侧言志之问,与人歌和之时,见其乐处;山梁雌雉之叹,见其爱处;斥由之佞,答子贡“君子有恶”之语,见其恶处;周公之梦,东周之想,见其欲处。便见他发而皆中节处。
费宰之辞,长府之止,看闵子议论,全是一个机轴,便见他和悦而诤。处人论事之法,莫妙于闵于天生的一段中平之气。
圣人妙处在转移人不觉,贤者以下便露圭角,费声色,做出来只见张皇。
或问,“孔、孟周流,到处欲行其道,似技痒的?”曰:“圣贤自家看的分数真,天生出我来,抱千古帝王道术,有旋乾转坤手投,只兀兀家居,甚是自负,所以遍行天下以求遇夫可行之君。既而天下皆无一遇,犹有九夷、浮海之思,公山佛肸之往。
夫子岂真欲如此?只见吾道有起死回生之力,天下有垂死欲生之民,必得君而后术可施也。譬之他人孺子入井与已无干,既在井畔,又知救法,岂忍袖手?
明道答安石能使愧屈,伊川答子由,遂激成三党,可以观二公所得。
休作世上另一种人,形一世之短。圣人也只是与人一般,才使人觉异样便不是圣人。
平生不作圆软态,此是丈夫。能软而不失刚方之气,此是大丈夫。圣贤之所以分也。
圣人于万事也,以无定体为定体,以无定用为定用,以无定见为定见,以无定守为定守。贤人有定体,有定用,有定见,有定守。故圣人为从心所欲,贤人为立身行己,自有法度。
圣贤之私书,可与天下人见;密事,可与天下人知;不意之言,可与天下人闻;暗室之中,可与天下人窥。
好问、好察时,着一我字不得,此之谓能忘。执两端时,着一人字不得,此之谓能定。欲见之施行,略无人己之嫌,此之谓能化。
无过之外,更无圣人;无病之外,更无好人。贤智者于无过之外求奇,此道之贼也。
积爱所移,虽至恶不能怒,狃于爱故也;积恶所习,虽至感莫能回,狃于恶故也。惟圣人之用情不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