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列传·卷三十一

更新时间:2021-03-04 05:49:33

  因得偏风,手脚不便;然志性不移,善自将摄,稍能朝拜。久之,除光禄大夫, 加金章紫绶。彝爱好知己,轻忽下流,非其意者,视之蔑尔。虽疹疾家庭,而志气 弥高。上《历帝图》五卷,起元庖牺,终于晋末,凡十六代,一百二十八帝,历三 千二百七十年,杂事五百八十九。宣武善之。

  明帝初,侍中崔光表:“彝及李韶,朝列之中,唯此二人,出身官次,本在臣 右,器能干世,又并为多。而近来参差,便成替后。计其阶途,虽应迁陟,然恐班 秩,犹未赐等。昔卫之公叔,引下同举;晋之士丐,推长伯游。古人所高,当时见 许。敢缘斯义,乞降臣位一阶,授彼泛级。”诏加征西将军、冀州大中正。

  虽年向六十,加之风疹,而自强人事,孜孜无怠。公私法集,衣冠从事,延请 道俗,修营斋讲。好善钦贤,爱奖人物,南北亲旧,莫不多之。大起第宅,微号华 侈。颇侮其疏宗旧戚,不甚存纪,时有怨憾焉。荣宦之间,未能止足,屡表在秦州 豫有开援汉中之勋,希加赏报,积年不已,朝廷患之。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 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二 年二月,羽林武贲将几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以瓦 石击打公门。上下慑惧,莫敢讨抑。遂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 第,曳彝堂下,捶挞极意,唱呼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北垣而走。始均回救 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中,及得尸骸,不复 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 远近闻见,莫不惋骇。乃卒。官为收掩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诛群竖,即为 大赦,以安众心,有识者知国纪之将坠矣。

  丧还所焚宅,与始均东西分敛于小屋。仲瑀遂以创重,避居荥阳。至五月得渐 瘳,始奔父丧,诏赐以布帛。灵太后以其累朝大臣,特垂矜恻,数月犹追言泣下, 谓诸侍臣曰:“吾为张彝饮食不御,乃至首发微有亏落。”悲痛之若此。

  初,彝曾祖幸所招引河东人为州,裁千余家。后相依合,旋罢入冀州。积三十 年,析别有数万户。故孝文比校天下人户,最为大州。彝为黄门,每侍坐,以为言。 孝文谓之曰:“终当以卿为刺史,酬先世诚效。”彝追孝文往旨,累乞本州,朝议 未许。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若从其请, 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

  始均字子衡,端洁好学,才干有美于父。改陈寿《魏书》为编年之体,广益异 闻为三十卷。又著《冠带录》及诸诗赋数十篇,并亡失。初,大乘贼起于冀、瀛之 间,遣都督元遥讨平之,多所杀戮,积尸数万。始均以郎中为行台,忿军士以首级 为功,令检集人首数千,一时焚爇,至于灰烬,用息侥幸,见者莫不伤心。及始均 之死也,始末在烟炭之间,有焦烂之痛,论者或亦推咎焉。赠乐陵太守,谥曰孝。

  子皓之,袭祖爵。武定中,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皓之弟晏之。

  晏之字熙德幼孤,有至性,为母郑氏教诲,动依礼典。从尔硃荣平元颢,赐爵 武城子。累迁尚书二千石郎中。高岳征颍川,复以为都督中兵参军,兼记室。晏之 文士,兼有武干。每与岳帷帐之谋,又尝以短兵接刃,亲获首级,深为岳所嗟赏。 齐天保初,文宣为高阳王纳晏之女为妃,令赴晋阳成礼。晏之后园陪宴,坐客皆赋 诗。晏之诗云:“天下有道,主明臣直;虽休勿休,永贻世则。”文宣笑曰:“得 卿箴讽,深以慰怀。”后行北徐州事,寻即真,为吏人所爱。御史崔子武督察州郡, 至北徐,无所案劾,唯得百姓制《清德颂》数篇,乃叹曰:“本求罪状,遂闻颂声。” 迁兗州刺史,未拜,卒。赠齐州刺史、太常卿。子乾威。

  乾威字元敬,性聪敏。涉猎群书,其世父皓谓人曰:“吾家千里驹也。”仕齐, 位太常丞。仕周,为宣纳中士。隋开皇中,累迁晋王属。王甚美其才,与河内张衡 俱见礼重,晋邸称为二张焉。及王为太子,迁员外散骑侍郎、太子内舍人。炀帝即 位,授内史舍人、仪同三司,又以籓邸之旧,加开府。寻拜谒者大夫,从幸江都, 以本官摄江都赞务,称为干理。乾威尝在涂,见一遗囊,恐其主求失,因令左右负 之而行。后数日,物主来认,悉以付之。淮南太守杨綝尝与十余人同来谒见,帝问 乾威曰:“其首立者为谁?”乾威下殿就视而答曰:“淮南太守杨綝。”帝谓乾威 曰:“卿为谒者大夫,而乃不识参见人,何也?”乾威对曰:“臣非不识杨綝,但 虑不审,所以不敢轻对。石建数马足,盖慎之至。”其廉慎皆此类也。帝甚嘉之。 于时帝数巡幸,百姓疲弊,乾威因上封事以谏,帝不悦,自此见疏。未几卒官。有 子爽。仕至兰陵令。

  乾威弟乾雄,亦有才器。秦孝王俊为秦州总管,选为法曹参军。王尝亲案囚徒, 乾雄误不持状,口对百余人,皆尽事情,同辈莫不叹能。后历寿春、阳城二县令, 俱有政绩。

  邢峦,字洪宾,河间鄚人,魏太常贞之后也。族五世祖嘏,石勒频征不至。嘏 无子,峦高祖盖自旁宗入后。盖孙颖,字宗敬,以才学知名。太武时,与范阳卢玄 等同征。后拜中书侍郎,改通直常侍、平城子使宋。还,以病归乡。久之,帝曰: “往忆邢颖长者,有学义,宜侍讲东宫,今安在?”司徒崔浩曰:“颖卧病在家。” 帝遣太医驰驿就疗。卒,赠定州刺史,谥曰康,子修年,即峦父也,位州主簿。

  峦少好学,负帙寻师,守贫厉节,遂博览书传,有文才干略。美须髯,姿貌甚 伟。累迁兼员外散骑常侍,使齐。还,再迁中书侍郎,甚见顾遇,常参坐席。孝文 因行药至司空府南,见峦宅,谓峦曰:“朝行药至此,见卿宅乃住。东望德馆,情 有依然。”峦对曰:“陛下移构中京,方建无穷之业。臣意在与魏升降,宁容不务 永年之宅。”帝谓司空穆亮、仆射李冲曰:“峦之此言,其意不小。”有司奏策秀、 孝,诏曰:“秀、孝殊问,经、权异策,邢峦才清,可令策秀。”后兼黄门郎,从 征流北。

  峦在新野,后至。帝曰:“伯玉天迷其心,鬼惑其虑,守危邦,固逆主。至此 以来,虽未禽灭,城隍已崩,想在不远。所以缓攻者,正待中书为露布耳。”寻除 正黄门,兼御史中尉、瀛州大中正,迁散骑常侍,兼尚书。

  宣武时,峦奏曰:“先皇深观古今,去诸奢侈,服御尚质,不贵雕镂,所珍在 素,不务奇彩,至乃纸绢为帐扆,铜铁为辔勒,训朝廷以节俭,示百姓以忧矜。逮 景明之初,承升平之业,四疆清晏,远近来同。于是蕃贡继路,商估交入,诸所献 贸,倍多于常。虽加以节约,犹岁损万计,珍货常有余,国用恆不足。若不裁其分 限,便恐无以支岁。自今非为要须者,请皆不受。”帝从之。寻正尚书。

  梁、溱二州行事夏侯道迁以汉中内附,诏加峦使持节、都督征梁、汉诸军事, 进退征摄,得以便宜从事。峦至汉中,遣兵讨之,贼毕款附,乘胜追奔至关城之下。 诏拜峦使持节、梁、秦二州刺史。于是开地定境,东西七百,南北千里,获郡十四。 二部护军及诸县戍,遂逼涪城。

  峦表曰:“扬州、成都,相去万里。陆途既绝,唯资水路。水军西上,非周年 不达。外无军援,一可图也。益州顷经刘季连反叛,邓元起攻围,仓库空竭,无复 固守之意,二可图也。萧深藻是裙屐少年,未洽政务;今之所任并非宿将重名,皆 是左右少年而已,三可图也。蜀之所恃,惟阻剑阁。今既克南安,已夺其险,据彼 界内,三分已一。从南安向涪,方轨任意,前军累破,后众丧魂,四可图也。深藻 是萧衍兄子,骨肉至亲,若其逃亡,当无死理。脱军走涪城,深藻何肯城中坐而受 困?五可图也。臣闻乘机而动,武之善经,未有舍干戚而康时,不征伐而统一。臣 以不才,属当戎寄,上凭国威,频有薄捷,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粮匮, 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后图便难。辄率愚管,必将殄克。如其无功,分受宪坐。若 朝廷未欲经略,臣便为无事,乞归侍养,微展乌鸟。”

  峦又表曰:“昔邓艾、钟会率十八万众,倾中国资给,裁得平蜀。所以然者, 斗实力也。况臣才绝古人,何宜请二万之众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据得要险, 士庶慕义。此往则易,彼来则难,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前进,已逼涪城。 脱得涪城,则益州便是成禽之物。臣诚知征戎危事,未易可为,自军度剑阁以来, 须发中白。所以勉强者,既到此地而自退不守,恐孤先皇之恩遇,负陛下之爵禄。 是以孜孜,频有陈请。”宣武不从。又王足于涪城辄还,遂不定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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