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

列传·卷九

更新时间:2021-03-04 05:47:07

  浩又陈天时不利于彼,曰:“今兹害气在扬州,不宜先举兵,一也。午岁自刑, 先发者伤,二也。日蚀灭光,昼昏星见,飞鸟堕落,宿当斗、牛,忧在危亡,三也。 荧惑伏匿于翼、轸,戒乱及丧,四也。太白未出,进兵者败,五也。夫兴国之君, 先修人事,次尽地利,后观天时,故万举而万全,国安而身盛。今宋新国,是人事 未周也;灾变屡见,是天时不协也;舟行水涸,是地利不尽也。三事无一成,自守 犹或不安,何得先发而攻人哉?彼必听我虚声而严,我亦承彼严而动,两推其咎, 皆自以为应敌。兵法当分灾,迎受害气,未可举动也。”帝不能违众,乃从公卿议。 浩复固争,不从。遂遣阳平王杜超镇鄴,琅邪王司马楚之等屯颍川。于是寇来遂疾, 到彦之自清水入河,

  氵斥流西行,分兵列守南岸,西至潼关。

  帝闻赫连定与宋县分河北,乃先讨赫连。群臣皆曰:“义隆军犹在河中,舍之 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义隆乘虚,则东州败矣。”帝疑焉,问计于浩。浩曰: “义隆与赫连定同恶相连,招结冯跋,牵引蠕蠕,规肆逆心,虚相唱和。义隆望定 进,定待义隆前,皆莫敢先入。以臣观之,有似连鸡,不得俱飞,无能为害也。臣 始谓义隆军屯住河中,两道北上,东道向冀州,西道冲鄴。如此则陛下当自致讨, 不得徐行。今则不然,东西列兵,径二千里中,一处不过千,形分势弱。以此观之, 儜兒情见,正望固河自守,免死为幸,无北度意也。赫连定残根易摧,拟之必仆。 IN定之后,东出潼关,席卷而前,威震南极,江淮以北无立草矣。圣策独发,非 愚近所及,愿陛下必行无疑。”

  平凉既平,其日宴会,帝执浩手以示蒙逊使曰:“所云崔公,此是也。才略之 美,当今无比。朕行止必问,成败决焉,若合符契。”

  后冠军安颉军还,献南俘,因说南贼之言云:“宋敕其诸将,若北国兵动,先 其未至,径前入河。若其不动,住彭城勿进。”如浩所量。帝谓公卿曰:“卿辈前 谓我用浩计为谬,惊怖固谏。常胜之家,自谓逾人远矣,至于归终,乃不能及。” 迁浩司徒。

  时方士祁纤奏立四王,以日东西南北为名,欲以致祯吉,除灾异。诏浩与学士 议之。浩曰:“先王建国,以作籓屏,不应假名其福。夫日月运转,周历四方,京 师所居,在于其内。四王之称,实奄邦畿,名之则逆,不可承用。”先是,纤奏改 代为万年,浩曰:“昔太祖道武皇帝应期受命,开拓洪业,诸所制宜,无不循古。 以始封代土,后称为魏。故代、魏兼用,犹彼殷、商。国家积德,著在图史,当享 万亿,不待假名以为益也。纤之所闻,皆非正义。”帝从之。

  时河西王沮渠牧犍内有贰意,帝将讨焉,先问于浩。浩对曰:“牧犍恶心已露, 不可不诛。官军往年北伐,虽不IN获,实无所损。于时行者,内外军马三十万匹, 计在道死伤,不满八千。岁常羸死,恆不减万,乃不少于前。而远方承虚,便谓大 损,不能复振。今出其不图,大军卒至,必惊惧骚扰,不知所出,擒之必矣。牧犍 幼弱,诸弟骄恣,争权纵横,人心离解。加以比年以来,天灾地变,都在秦、凉, 成灭之国也。”

  帝命公卿议之,恆农王奚斤等三十余人皆表曰:“牧犍西垂下国,虽心不为纯 臣,然继父修职贡,朝廷接以蕃礼。又王姬厘降,罪未甚彰,谓且羁縻而已。令士 马劳止,可宜小息。又其地卤斥,略无水草,大军既到,不得久停。彼闻军来,必 完聚城守,攻则难拔,野无所掠。”于是尚书古弼、李顺之徒皆曰:“自温闱河以 西至于凉州,地纯枯石,了无水草,不见流川。皆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积雪 深一丈,至春夏消液,下流成川,引以溉灌。彼闻军至,决此渠口,水不通流,则 致渴乏。去城百里之内,赤地无草,不任久停军马。斤等议是也。”帝乃命浩以其 前言与斤共相难抑。诸人不复余言,唯曰彼无水草。浩曰:“《汉书地理志》称 ‘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何以畜牧?又汉人为居,终不于无水草之地 筑城郭立郡县也。又雪之消液,裁不敛尘,何得通渠引漕,溉灌数百万顷乎?此言 大诋诬于人矣。”

  李顺等复曰:“吾曹目见,何可共辩?”浩曰:“汝曹受人金钱,欲为之辞, 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帝隐听,闻之乃出,亲见斤等。辞旨严厉,形于神色。群 臣乃不敢复言。于是遂讨凉州,平之。多饶水草,如浩所言。

  乃诏浩总理史务,务从实录。于是监秘书事,以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 参著作,续成前纪。至于损益褒贬,折衷润色,浩所总焉。浩有鉴识,以人伦为己 任。明元、太武之世,征海内贤才,起自仄陋。及所得外国远方名士,拔而用之, 皆浩之由也。至于礼乐宪章,皆归宗于浩。

  及景穆始总百揆,浩复与宜都王穆寿辅政事。又将讨蠕蠕,刘洁复致异议。帝 愈欲讨之,乃召问浩。浩对曰:“往击蠕蠕,师不多日,洁等各欲回还。后获尚书, 云军还之时,去贼三十里,是洁等之计过矣。夫北土多积雪,至冬时,常避寒南徙。 若因其时,潜军而出,必与之遇。既与之遇,则可禽获。”帝以为然。乃分军四道, 诸将俱会鹿浑海。期日有定,而洁恨计不用,沮误诸将,无功而还。

  帝西巡至东雍,亲临汾曲,观叛贼薛永宗垒,进军围之。永宗出兵欲战,帝问 浩曰:“今日可击否?”浩曰:“永宗未知陛下自来,人心安固。北风迅疾,宜急 击之,须臾必破。若待明日,恐见官军盛大,必夜遁走。”帝从之,永宗溃灭。车 驾济河,前驱告贼在渭北。帝至洛水桥,贼已夜遁。诏问浩曰:“盖吴在长安北九 十里,渭北地空,谷草不备,欲度渭南西行,何如?”浩曰:“盖吴营去此六十里, 贼魁所在。击蛇之法,当先破头,头破则尾岂能动?宜乘势先击吴。今军往,一日 便到。吴平之后,回向长安,亦一日而至。一日之乏,未便损伤。愚谓宜从北道。 若从南道,则盖吴徐入北山,卒未可平。”帝不从,乃度渭南。吴闻帝至,尽散入 北山,果如浩言。军无所克,帝悔之。后以浩辅东宫之勤,赐缯絮布各千段。

  帝蒐于河西,诏浩诣行所议军事。浩表曰:“昔汉武患匈奴强盛,故开凉州五 郡,通西域,广农积谷,为灭贼之资,东西迭击。故汉未疲而匈奴已弊,后遂入朝。 昔平凉州,臣愚以为北贼未平,征役不息,可不徙其人,案前世故事,计之长者。 若徙其人,则土地空虚,虽有镇戍,适可御边而已。至于大举,军资必乏。陛下以 此事阔远,竟不施用。如臣愚意,犹如前议,募徙豪强大家,充实凉土。军举之日, 东西齐势,此计之得者。”

  浩又上《五寅元历》。表曰:“太宗即位元年,敕臣解《急就章》、《孝经》、 《论语》、《诗》、《尚书》、《春秋》、《礼记》、《周易》,三年成讫。复诏 臣学天文星历、《易》式、九宫,无不尽看。三十九年,昼夜无废。臣禀性弱劣, 力不及健妇人,更无余能,是以专心思书,忘寝与食。至乃梦共鬼争义,遂得周公、 孔子之要术。始知古人有虚有实,妄语者多,真正者少。自秦始皇烧书之后,经典 绝灭。汉高祖以来,世人妄造历术者十余家,皆不得天道之正。大误四千,小误甚 多,不可言尽。臣愍其如此。今遭陛下太平之世,除伪从真,宜改误历,以从天道。 是以臣前奏造历,今始成讫,谨以奏。惟恩省察,以臣历术,宣示中书博士,然后 施用。非但时人,天地鬼神知臣得正,可以益国家万世之名,过于三皇、五帝矣。” 浩又以《晋书》诸家并多误,著《晋后书》,未就,传世者五十余卷。

  初,道武诏秘书郎邓彦海著国记十余卷,编年次事,体例未成,逮于明元,废 不著述。神蒨二年,诏集诸文人摭录国书。浩及弟览、高谠、邓颖、晁继、范享、 黄辅等共参著作,叙成国书三十卷。著作令史太原闵堪、赵郡郄标素谄事浩,乃请 立石,铭载国书,以彰直笔。并勒浩所注《五经》。浩赞成之,景穆善焉。遂营于 天郊东三里,方百步,用功三百万乃讫。

  浩书国事备而不典,而石铭显在衢路,北人咸悉忿毒,相与构浩于帝。帝大怒, 使有司案浩,取秘书郎及长历生数百人意状。浩服受赇。真君十一年六月,诛浩。 清河崔氏无远近,及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浩之姻亲,尽夷其族。其 秘书郎史以下尽死。

  浩始弱冠,太原郭逸以女妻之。浩晚成,不曜华采,故时人未知。逸妻王氏, 宋镇北将军王仲德姊也。每奇浩才能,自以为得婿。俄而女亡,王氏深以伤恨,复 欲以少女继昏。逸及亲属以为不可,王氏固执与之。逸不能违,遂重结好。浩非毁 佛法,而妻郭氏敬好释典,时时读诵。浩怒,取而焚之,捐灰厕中。及浩幽执,被 置槛内,送于城南,使卫士数十人溲其上,呼声嗷嗷,闻于行路。自宰司之被戮辱, 未有如浩者,世皆以为报应之验。

  初,浩害李顺,基萌已成,夜梦以火爇顺寝室,火作而顺死。浩与室家群立观 之。俄而顺弟息号哭而出,曰:“此辈吾贼也!”以戈击之,悉投于河。寤而以告 馆客冯景仁,曰:“此真不善也。夫以火爇人,暴之极也。且兆始恶者有终殃,积 不善者无余庆。厉阶成矣,公其图之。”浩曰:“吾方思之。”而不能悛,至是而 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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