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史

列传·卷四十二

更新时间:2021-03-04 04:04:28

  永明末,车驾数游幸,唯嶷陪从。上尝出新林苑,同辇夜 归,至宫门,嶷下辇辞出,上曰:“今夜行,无使爲尉司所呵 也。”嶷对曰:“京辇之内,皆属臣州,愿陛下不垂过虑。”

  上大笑,赐以魏所送毡车。每幸第,不复屏人,敕外监曰 : “我往大司马第,是还家耳。”嶷妃庾氏,尝有疾,瘳,上幸嶷 邸,后堂设金石乐,宫人毕至。登桐台,使嶷着乌纱帽,极日 尽欢,敕嶷备家人之礼。嶷谓上曰:“古来言愿陛下寿比南山, 或称万岁,此殆近貌言。如臣所怀,实愿陛下极寿百年亦足矣。” 上曰:“百年复何可得,止得东西一百,于事亦济。”因相 执流涕。

  十年,上封嶷诸子。旧例王子封千户,嶷欲五子俱封,啓 减,人五百户。其年疾笃,表解职,不许,赐钱五百万营功德。 薨,年四十九。其日上视疾,至薨乃还宫。诏敛以衮冕之服, 温明秘器,大鸿胪持节护丧事,太官朝夕送祭奠,大司马、太 傅二府文武悉停过葬。诏赠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 扬州牧,绿綟绶,具九服锡命之礼,侍中、大司马、太傅、王 如故。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虎贲班剑百人,轀輬车,前后 部羽葆、鼓吹。丧葬送仪,并依汉东平王苍故事。

  嶷临终,召子子廉、子恪曰:“吾无后,当共相勉励,笃 睦爲先。才有优劣,位有通塞,运有富贫,此自然理,无足以 相陵侮。勤学行,守基业,修闺庭,尚闲素,如此足无忧患。 圣主储皇及诸亲贤,亦当不以吾没易情也。三日施灵,惟香火、 盘水、乾饭、酒脯、槟榔而已,朔望菜食一盘,加以甘果,此 外悉省。葬后除灵,可施吾常所乘舆扇伞。朔望时节,席地香 火、盘水、酒脯、乾饭、槟榔便足。棺器及墓中勿用馀物爲后 患也。朝服之外,唯下铁环刀一口。作冢勿令深,一一依格, 莫过度也。后堂楼可安佛,供养外国二僧,馀皆如旧。与汝游 戏后堂船乘,吾所乘牛马,送二宫及司徒。服饰衣裘,悉爲功 德。”子廉等号泣奉行。

  武帝哀痛特至,蔬食积旬。太官朝夕送祭奠,敕王融爲铭, 云:“半岳摧峰,中河坠月。”帝流涕曰:“此正吾所欲言也。”

  至其年十二月,乃举乐宴朝臣。乐始举,上便歔欷流涕。

  嶷薨后,第库无见钱,武帝敕货杂物服饰得数百万,起集 善寺,月给第见钱百万,至上崩乃省。

  嶷性泛爱,不乐闻人过失,左右投书相告,置靴中,竟不 视,取火焚之。斋库失火,烧荆州还资,评直三千余万,主局 各杖数十而已。嶷薨后,忽见形于沈文季曰:“我未应便死, 皇太子加膏中十一种药,使我痈不差,汤中复加药一种,使利 不断。吾已诉先帝,先帝许还东邸,当判此事。”因胸中出青 纸文书示文季曰:“与卿少旧,因卿呈上。”俄失所在。文季 秘而不传,甚惧此事,少时太子薨。

  又尝见形于第后园,乘腰舆,指麾处分,呼直兵,直兵无 手板,左右授一玉手板与之,谓曰:“橘树一株死,可觅补之。” 因出后园合,直兵倒地,仍失手板。

  群吏中南阳乐蔼、彭城刘绘、吴郡张稷,最被亲礼。蔼与 竟陵王子良笺,欲率荆、江、湘三州僚吏建碑,托中书侍郎刘 绘营办。蔼又与右率沈约书,请爲文。约答曰:“郭有道汉末 之匹夫,非蔡伯喈不足以偶三绝。谢安石素族之台辅,时无丽 藻,迄乃有碑无文。况文献王冠冕彜伦,仪刑宇内,自非一代 辞宗,难或与此。约闾閈鄙人,名不入第,欻酬今旨,便是以 礼许人,闻命惭顔,已不觉汗之沾背也。”建武中,第二子子 恪托约及太子詹事孔珪爲文。

  妃庾氏,有女功妇德,嶷甚重之。宋时,武帝及嶷位宦尚 轻,家又贫薄,庾氏常彻己损身,以相营奉。兄弟每行来公事, 晚还饥疲,躬营饮食,未尝不迎时先办。虽丰俭随事,而香净 适口。穆皇后不自营,又不整洁,上亦以此贵之。又不妒忌, 嶷倍加敬重。嶷薨后,少时亦亡。

  子廉字景蔼。初,嶷养鱼复侯子响爲嗣子,子廉封永新侯, 子响还本。子廉爲世子,位淮陵太守,太子中舍人,前将军, 善抚诸弟。十一年卒,赠侍中,諡哀世子。

  子元琳嗣。梁武受禅,诏曰:“豫章王元琳、故竟陵王昭 胄子同,齐氏宗国,高、武嫡胤,宜祚井邑,以传于后。降封 新淦侯。”

  子廉弟子恪字景冲,永明中,以王子封南康县侯。年十二, 和从兄司徒竟陵王子良高松赋,卫军王俭见而奇之。

  建武中,爲吴郡太守。及大司马王敬则于会稽反,奉子恪 爲名,而子恪奔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遥光劝上并诛高、武诸 子孙,于是并敕竟陵王昭胄等六十馀人入永福省,令太医煮椒 二斛,并命办数十具棺材,谓舍人沈徽孚曰:“椒熟则一时赐 死。”期三更当杀之。

  会上暂卧,主书单景隽啓依旨毙之,徽孚坚执曰:“事须 更审。”尔夕三更,子恪徒跣奔至建阳门。上闻惊觉曰:“故 当未赐诸侯命邪?”徽孚以答。上抚床曰:“遥光几误人事。” 及见子恪,顾问流涕,诸侯悉赐供馔。以子恪爲太子中庶子。

  东昏即位,爲侍中。中兴二年,爲相国谘议参军。梁天监 元年,降爵爲子,位司徒左长史。

  子恪与弟子范等尝因事入谢,梁武帝在文德殿引见,谓曰: “夫天下之宝,本是公器,苟无期运,虽有项籍之力,终亦 败亡。宋孝武爲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无不因事鸩毒,所 遗唯景和。至朝臣之中疑有天命而致害者,枉滥相继。于时虽 疑卿祖,无如之何。如宋明帝本爲庸常被免,岂疑得全。又复 我于时已年二岁,彼岂知我应有今日。当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 害亦不能得。我初平建康城,朝廷内外皆劝我云:‘时代革异, 物心须一,宜行处分。’我于时依此而行,谁谓不可 ?政言江 左以来,代谢必相诛戮,此是伤于和气,国祚例不灵长。此是 一义。二者,齐、梁虽曰革代,义异往时。我与卿兄弟宗属未 远,卿勿言兄弟是亲,人家兄弟自有周旋者不周旋者,况五服 之属邪?齐业之初,亦是甘苦共尝,腹心在我,卿兄弟年少, 理当不悉。我与卿兄弟便是情同一家,岂当都不念此,作行路 事。此是二义。且建武屠灭卿门,我起义兵,非惟自雪门耻, 亦是爲卿兄弟报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时拨乱反正,我虽 起樊、邓,岂得不释戈推奉。我今爲卿报仇,且时代革异,望 卿兄弟尽节报我耳。且我自藉丧乱,代明帝家天下,不取卿家 天下。昔刘子舆自称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 亦不复可得,况子舆乎?’梁初人劝我相诛灭者,我答之犹如 向言:‘若苟有天命,非我所杀,若其无运,何忽行此,政是 示无度量。’曹志亲是魏武帝孙,入事晋武,爲晋室忠臣 。此 即卿事例。卿是宗室,情义异他,方坦然相期,小待自当知我 寸心。”又文献王时内斋直帐阉人赵叔祖,天监初入台爲斋帅 在寿光省 。武帝呼问曰:“汝比见北第诸郎不 ?若见道我此 意:今日虽是革代,情同一家;但今磐石未立,所以未得用诸 郎。非唯在我未宜,我亦是欲使诸郎得得安耳。但闭门高枕, 后自当见我心。”叔祖即出具宣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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