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卞吉進關來見歐陽淳,言曰:「不才欲誆哪吒往旛下來,他狡猾不來趕我,自己回營去了。」歐陽淳曰:「似此奈何?」正議間,忽探馬報:「鄧、芮二侯奉旨前來助戰,請主將迎接。」歐陽淳同眾將出府來迎接。二侯忙下馬,攜手上銀安殿。行禮畢,二侯上坐,歐陽淳下陪。鄧昆問曰:「前有將軍告急本章進朝歌,天子看過,特命不才二人與將軍協守此關。今姜尚猖獗,所在授首,軍威已挫,似全不在戰之罪也。今臨潼關乃朝歌保障,與他關不同,必當重兵把守,方保無虞。連日將軍與周兵交戰,勝負如何?」歐陽淳曰:「初次副將卞金龍失利,幸其子卞吉有一旛,名曰幽魂白骨旛,全仗此旛,以阻周兵,一次拏了南宮适,二次拏了黃飛虎、黃明,三次拏了雷震子。」鄧昆曰:「拏的可是反五關的黃飛虎?」歐陽淳曰:「正是他了。」歐陽淳此回正是:
無心說出黃飛虎,咫尺臨潼屬子牙。
話說鄧昆問:「可是武成王黃飛虎?」歐陽淳曰:「正是。」鄧昆冷笑曰:「他今日也被你拏了,此將軍莫大之功也。」歐陽淳謙謝不已。鄧昆暗記在心。原來黃飛虎是鄧昆兩姨夫,眾將那裏知道。歐陽淳治酒管待二侯,眾將飲罷,各散。鄧昆至私宅,默思:「黃飛虎今已被擒,如何救他?我想天下八百諸侯,盡已歸周,此關大勢盡失,料此關焉能阻得他!不若歸周,此為上策。但不知芮吉如何?且待明日會過一戰,見機而作。」次日,二侯上殿,眾將參謁。芮吉曰:「吾等奉旨前來,當以忠心報國。速傳令,把人馬調出關會姜尚,早定雌雄,以免無辜塗炭。」歐陽淳曰:「將軍之言甚善。」令卞吉等關中點炮吶喊,人馬一齊出關。鄧、芮二侯出了關外,見了幽魂白骨旛高懸數丈,阻住正道。卞吉在馬上曰:「啟上二位將軍:把人馬從左路上走,不可往旛下去。此旛不同別樣寶貝。」芮吉曰:「既去不得,便不可走。」軍士俱從左路至子牙營前,對左右探馬曰:「請武王、子牙答話。」哨馬報入中軍:「啟元帥:關中大勢人馬排開,請武王、元帥答話。」子牙曰:「既請武王答話,必有深意。」命中軍官速請武王臨陣。子牙傳令:「點炮吶喊。」寶纛旗磨動,轅門開處,鼓角齊鳴,周營中人馬齊出。怎見得,有讚為證,讚曰:
紅旗閃灼出軍中,對對英雄氣吐虹。馬上將軍如猛虎,步下士卒似蛟龍。騰騰殺氣沖霄漢,靄靄威光透九重。金盔鳳翅光華吐,銀甲魚鱗瑞彩橫,幞頭燦爛紅抹額,束髮冠搖雉尾雄。五岳門人多驍勇,哪吒正印是先鋒。保周滅紂元戎至,殺法森嚴姜太公。
話說鄧、芮二侯在馬上見子牙出兵,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別是一般光景;又見那三山五岳門人,一班兒齊齊整整;又見紅羅傘下,武王坐逍遙馬,左右有四賢、八俊,分於兩傍,怎見得武王生成的天子儀表非俗,有詩為證,詩曰:
龍鳳丰姿迥出群,神清氣旺帝王君。三停勻稱金霞遶,五岳朝歸紫霧分。仁慈相繼同堯舜,弔伐重光過夏殷。八百十年開世業,特將時雨救如焚。
話說鄧、芮二侯在馬上大呼曰:「來者可是武王、姜子牙麼?」子牙曰:「然也。」因而問之:「二公乃是何人?」鄧昆曰:「吾乃鄧昆、芮吉是也。姜子牙,你想西周不以仁義禮智輔國四維,乃擅自僭稱王號,收匿叛亡,拒逆天兵,殺軍覆將,已罪在不赦;今又大肆猖獗,欺君罔上,忤逆不道,侵占天王疆土,意欲何為!獨不思『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敢簧惑天下後世之人心哉。」芮吉又指武王曰:「你先王素稱有德,雖羈囚羑里七年,更無一言怨尤,克守臣節,蒙紂王憐赦歸國,加以黃鉞、白旄,特專征伐,其洪恩德澤,可為厚矣。爾等當世世酧報,尚未盡涓涯之萬一;今父死未久,深聽姜尚妄語,尋事干戈,興無名之師,犯大逆之罪,是自取覆宗滅祀之禍,悔亦何及!今聽吾言,速反其干戈,退我關隘,擒其渠魁,獻俘商郊,爾自歸待罪,尚待爾以不死;不然,恐天子大奮乾剛,親率六師,大張天討,只恐爾等死無噍類矣。」子牙笑曰:「二位賢侯只知守常之語,不知時務之說。古云:『天命無常,惟有德者居之。』今紂王殘虐不道,荒淫酗暴,殺戮大臣,誅妻棄子,郊社不修,宗廟不享,臣下化之,朋家作仇,戕害百姓,無辜籲天,穢德彰聞,罪盈惡貫。皇天震怒,特命我周恭行天之討,故天下諸侯相率事周,會於孟津,觀政於商郊。二侯尚執迷不悟,猶以口舌相爭耶。以吾觀之,二侯如寄寓之客,不知誰為之主;宜速倒戈,棄暗投明,亦不失封侯之位耳。速請自裁。」鄧昆大怒,命卞吉:「拏此野叟!」卞吉縱馬搖戟,衝殺過來。傍有趙昇使雙刀前來抵住。二人正接戰間,芮吉持刀也衝將過來。這邊孫焰紅使斧抵住。只見武吉摧開馬殺來助戰。傍邊惱了先行哪吒,登開風火輪,現三首八臂,衝殺過來,勢不可當。鄧昆見哪吒三頭八臂,相貌異常,只嚇得神魂飛散,急忙先走,傳令鳴金收兵,眾將各架住兵器。正是:
人言姬發過堯舜,雲集群雄佐聖君。
話說鄧昆回兵進關,至殿前坐下,歐陽淳、卞吉等俱說姜尚用兵有法,將勇兵驍,門下又有許多三山五岳道術之士,難以取勝,俱各各咨嗟不已。歐陽淳只得治酒管待。至夜,各自歸於臥所。
且說鄧昆至更深,自思:「如今天時已歸西周,紂王荒淫不道,諒亦不久;況黃飛虎又是兩姨,被陷在此,使吾掣肘,如之奈何!且武王功德日盛,有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真是應運之主。子牙又善用兵,門下又是些道術之客,此關豈能為紂王久守哉。不若歸周,以順天時。只恐芮吉不從,奈何!且俟明日以言挑他,看他意思何如,再為道理。」就思想了半夜。
不說鄧昆已有意歸周,且表芮吉自與武王見陣進關,雖是吃酒,心下暗自沉吟:「人言武王有德,果然氣宇不同。子牙善能用兵,果然門下俱是異士。今三分天下,周有其二,眼見得此關如何守!不若獻關歸降,以免兵革之苦。只不知鄧昆心上如何?且慢慢將言語探他,便知虛實。」兩下裏俱各有意。不題。
只見次日,二侯陞殿坐下,眾將官參謁畢,鄧昆曰:「關中將寡兵微,昨日臨陣,果然姜尚用兵有法,所助者又是些道術之士。國事艱難,如之奈何?」卞吉曰:「國家興隆,自有豪傑來佐,又豈在人之多寡哉!」鄧昆曰:「卞將軍之言雖是,但目下難支,奈何?」卞吉曰:「今關外尚有此旛,阻住周兵,料姜尚不能過此。」芮吉聽了他二人說話,心中自忖:「鄧昆已有意歸周。」不覺至晚,飲了數杯,各散。鄧昆令心腹人密請芮侯飲酒。芮吉聞命,欣然而來。二侯執手至密室相敘。左右掌起燭來。二侯對面傳杯。正是:
二侯有意歸真主,自有高人送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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