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呂岳回往九龍島,煉瘟㾮傘。不表。
且說蘇侯被鄭倫拒住,不肯歸周,心下十分不樂。自思:「屢屢得罪與子牙,如何是好?」且不言蘇護納悶。……話分兩處,且言太華山雲霄洞赤精子,只因削了頂上三花,潛消胸中五氣,閒坐於洞中,保養天元。只見有玉虛宮白鶴童子持札而至。赤精子接見。白鶴童兒開讀御札。謝恩畢,方知姜子牙金臺拜將:「請師叔西岐接駕。」赤精子打發白鶴童兒回宮。忽然見門人殷洪在傍,道人曰:「徒弟,你今在此,非是了道成仙之人。如今武王乃仁聖之君,有事於天下,伐罪弔民。你姜師叔合當封拜,東進五關,會諸侯於孟津,滅獨夫於牧野。你可即下山,助子牙一臂之力。只是你有一件事掣肘。」殷洪曰:「老師,弟子有何事掣肘?」赤精子曰:「你乃是紂王親子,你決不肯佐周。」殷洪聞言,將口中玉釘一銼,二目圖睜:「老師在上:弟子雖是紂王親子,我與妲己有百世之讎。父不慈,子不孝。他聽妲己之言,刳吾母之目,烙吾母二手,在西宮死於非命,弟子時時飲恨,刻刻痛心。怎能得此機會拿住妲己,以報我母沉冤,弟子雖死無恨!」赤精子聽罷大悅:「你雖有此意,不可把念頭改了。」殷洪曰:「弟子怎敢有負師命?」道人忙取紫綬仙衣、陰陽鏡、水火鋒,拿在手中,曰:「殷洪,你若是東進時,倘過佳夢關,有一火靈聖母,他有金霞冠戴在頭上,放金霞三四十丈,罩著他一身,他能看得見你,你看不見他。你穿此紫綬仙衣,可救你刀劍之災。」又取陰陽鏡付與殷洪:「徒弟,此鏡半邊紅,半邊白;把紅的一晃,便是生路;把白的一晃,便是死路。水火鋒可以隨身護體。你不可遲留,快收拾去罷!吾不久也至西岐。」殷洪收拾,辭了師父下山。赤精子暗想:「我為子牙,故將洞中之寶盡付與殷洪去了。他終是紂王之子,倘若中途心變,如之奈何?那時節反為不美。赤精子忙叫:「殷洪!你且回來。」殷洪曰:「弟子既去,老師又令弟子回來,有何吩咐?」赤精子曰:「吾把此寶俱付與你,切不可忘師之言,保紂伐周。」殷洪曰:「弟子若無老師救上高山,死已多時;豈能望有今日!弟子怎敢背師言而忘之理!」赤精子曰:「從來人面是心非,如何保得到底!你須是對我發個誓來。」殷洪隨口應曰:「弟子若有他意,四肢俱成飛灰!」赤精子曰:「出口有願。你便去罷!」且說殷洪離了洞府,借土遁往西岐而來。正是:
神仙道術非凡術,足踏風雲按五行。
話說殷洪架土遁正行,不覺落將下來。一座古古怪怪的高山,好凶險!怎見得,有詩為證,詩曰:
頂巔松柏接雲青,石壁荊榛掛野藤。萬丈崔嵬峰嶺峻,千層峭險壑崖深。
蒼苔碧蘚鋪陰石,古檜高槐結大林。林深處處聽幽鳥,石磊層層見虎行。
澗內水流如瀉玉,路傍花落似堆金。山勢險惡難移步,十步全無半步平。
狐狸麋鹿成雙走,野獸玄猿作對吟。黃梅熟杏真堪食,野草閑花不識名。
話說殷洪看罷山景,只見茂林中一聲鑼響,殷洪見有一人,面如亮漆,海下紅髯,兩道黃眉,眼如金鍍,皂袍烏馬,穿一付金鎖甲,用兩條銀裝鐧,滾上山來,大叱一聲,如同雷鳴,問道:「你是那裏道童,敢探吾之巢穴?」劈頭就打一鐧。殷洪忙將水火鋒急架忙迎。步馬交還。山下又有一人大呼曰:「兄長,我來了!」那人戴虎磕腦,面如赤棗,海下長鬚,用駝龍鎗,騎黃膘馬,雙戰殷洪。殷洪怎敵得過二人,心不暗想:「吾師曾吩咐,陰陽鏡按人生死,今日試他一試。」殷洪把陰陽鏡拿在手中,把一邊白的對著二人一愰。那二人坐不住鞍鞽,撞下塵埃。殷洪大喜。只見山下又有二人上山來,更是凶惡。一人面如黃金、短髮虯鬚、穿大紅、披銀甲、坐白馬、用大刀,真是勇猛。殷洪心下甚怯,把鏡子對他一愰,那人又跌下鞍鞽。後面一人見殷洪這等道術,滾鞍下馬,跪而告曰:「望仙長大發慈悲,赦免三人罪愆!」殷洪曰:「吾非仙長,乃紂王殿下殷洪是也。」那人聽罷,叩頭在地,曰:「小人不知千歲駕臨,吾兄亦不知,萬望饒恕。」殷洪曰:「吾與你非是敵國,再決不害他。」將陰陽鏡把紅的半邊對三人一愰。三人齊醒回來,躍身而起,大叫曰:「好妖道!敢欺侮我等!」傍立一人大呼曰:「長兄,不可造次!此乃是殷殿下也。」三人聽罷,倒身下拜,口稱:「千歲!」殷洪曰:「請問四位,高姓大名?」內一人應曰:「某等在此二龍山黃峰嶺嘯聚綠林,末將姓龐,名弘;此人姓劉,名甫;此人姓苟,名章;此人姓畢,名環。」殷洪曰:「觀你四人,一表非俗,真是當世英雄。何不隨我往西岐去助武王伐紂,如何?」劉甫曰:「殿下乃成湯冑胤,反不佐成湯而助周武者何也?」殷洪曰:「紂王雖是吾父,奈他絕滅彝倫,有失君道,為天下所共棄。吾故順天而行,不敢違逆。你此山如今有多少人馬?」龐弘答曰:「此山有三千人馬。」殷洪曰:「既是如此,你們同吾往西岐,不失人臣之位。」四人答曰:「若千歲提攜,乃貴神所照,敢不如命。」四將隨將三千人馬改作官兵,打西岐號色,放火燒了山寨,離了高山。一路上正是:
殺氣沖空人馬進,這場異事又來侵。
話說人馬非止一日,行在中途,忽見一道人跨虎而來。眾人大叫:「虎來了!」道人曰:「不妨,此虎乃是家虎,不敢傷人。煩你報與殷殿下,說有一道者要見。」軍士報至馬前曰:「啟千歲:有一道者要見。」殷洪原是道人出身,命左右:「住了人馬,請來相見。」少時,見一道者飄然而來,白面長鬚,上帳見殷洪,打箇稽首。殷洪亦以師禮而待。殷洪問曰:「道長高姓?」道人曰:「你師與吾一教,俱是玉虛門下。」殷洪欠身,口稱:「師叔。」二人坐下,殷洪問:「師叔高姓?大名?今日至此,有何見諭?」道人曰:「吾乃是申公豹也。你如今往那裏去?」殷洪曰:「奉師命往西岐,助武王伐紂。」道人正色言曰:「豈有此理!紂王是你甚麼人?」洪曰:「是弟子之父。」道人大喝一聲曰:「世間豈有子助他人,反伐父親之理!」殷洪曰:「紂王無道,天下叛之。今以天之所順,行天之罰,天必順之;雖有孝子慈孫,不能改其愆尤。」申公豹笑曰:「你乃愚迷之人,執一之夫,不知大義。你乃成湯苗裔,雖紂王無道,無子伐父之理。況百年之後,誰為繼嗣之人?你倒不思社稷為重;聽何人之言,忤逆滅倫,為天下萬世之不肖,未有若殿下之甚者!你今助武王伐紂,倘有不測,一則宗廟被他人之所壞,社稷被他人之所有。你久後死於九泉之下,將何顏相見你始祖哉?」殷洪被申公豹一篇言語說動其心,低頭不語,默默無言;半晌,言曰:「老師之言雖則有理,我曾對我師發咒,立意來助武王。」申公豹曰:「你發何咒?」殷洪曰:「我發誓說:如不助武王伐紂,四肢俱成飛灰。」申公豹笑曰:「此乃牙疼咒耳!世間豈有血肉成為飛灰之理。你依吾之言,改過念頭,竟去伐周,久後必成大業,庶幾不負祖宗廟社稷之靈,與我一片真心耳。」殷洪彼時聽了申公豹之言,把赤精子之語丟了腦後。申公豹曰:「如今西岐有冀州侯蘇護征伐。你此去與他合兵一處,我再與你請一高人來,助你成功。」殷洪曰:「蘇護女妲己將吾母害了,我怎肯與讎人之父共居!」申公豹笑曰:「『怪人須在腹,相見有何妨。』你成了天下,任你將他怎麼去報母之恨,何必在一時自失機會。」殷洪欠身謝曰:「老師之言大是有理。」申公豹說反了殷洪,跨虎而去。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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