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郭威以萧墙变起,宗祏无奉,率群臣候太后,请定所立,且言:“开封 尹承勋,高祖皇帝之爱子也,请立为嗣。”太后告以承勋羸病日久,不能自举。周 太祖与诸将请视承勋起居,及视之,方信,遂议立高祖从子、徐州节度使赟为嗣。 己丑,太后诰曰:“天未悔祸,丧乱宏多,嗣王幼冲,群凶蔽惑,构奸谋于造次, 纵毒虿于斯须,将相大臣,连颈受戮,股肱良佐,无罪见屠,行路咨嗟,群心扼腕, 则高祖之洪烈将坠于地。赖大臣郭威等,激扬忠义,拯济颠危,除恶蔓以无遗,俾 缀旒之不绝。宗祧事重,缵继才难,既闻将相之谋,复考蓍龟之兆,天人协赞,社 稷是依。徐州节度使赟,禀上圣之资,抱中和之德,先皇如子,钟爱特深,固可以 子育兆民,君临万国,宜令所司择日备法驾奉迎即皇帝位。於戏!神器至重,天步 方艰,致理保邦,不可以不敬,贻谋听政,不可以不勤,允执厥中,祗膺景命。” 是日,遣前太师冯道等往徐奉迎。周太祖以嗣君未至,万机不可暂旷,率群臣请太 后临朝,诰答曰:“昨以奸邪构衅,乱我邦家,勋德效忠,剪除凶慝,俯从人欲, 已立嗣君,宗社危而再安,纪纲坏而复振。皇帝法驾未至,庶事方殷,百辟上言, 请予莅政,宜允舆议,权总万机,止于浃旬,即复明辟”云。按前代故事,太上皇 称诰,太皇太后、皇太后曰令,今云诰,有司误也。以宣徽南院使王峻为枢密使, 右神武统军袁鳷为宣徽南院使,陈州刺史李穀权判三司,步军都指挥使王殷为侍卫 亲军马步都指挥使,护圣左厢都指挥使郭崇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奉国左厢都指挥 使曹英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镇州、邢州驰奏,契丹寇洺州,陷内丘县。时契丹永 康王乌裕率部族两道入边,内丘城小而固,契丹攻之,五日不下,敌人伤者甚众。 时有官军五百,在城防戍,攻急,官军降于敌,屠其城而去。《辽史·世宗纪》: 十月,自将南伐,攻下安平、内丘、束鹿等城,大获而还。庚寅,枢密使郭威奏, 左军巡勘得飞龙使后赞款伏,与苏逢吉、李业、阎晋卿、聂文进、郭允明等同谋, 令散员都虞候奔德等下手杀害史宏肇等。权开封尹刘铢具伏,朋附李业为乱,屠害 将相家属。其刘铢等准诰旨处置讫,并苏逢吉、郭允明、阎晋卿、聂文进首级,并 枭于南北市,其骨肉放弃。辛卯,河北诸州驰报,契丹深入。太后诰曰:“王室多 故,边境未宁,内难虽平,外寇仍炽。据北面奏报,强敌奔冲,继发兵师,未闻平 殄,须劳上将,暂自临戎。宜令枢密使郭威部署大军,早谋掩击。其军国庶事,权 委宰臣窦贞固、苏禹珪、枢密使王峻等商量施行。在京马步兵士,委王殷都大提举。
十二月甲午朔,郭威领大军北征。丁酉,以翰林学士、尚书户部侍郎、知制诰 范质为枢密副使。《东都事略》:周太祖征李守贞,每朝廷遣使赍诏,处分军事, 皆中机会,太祖问:“谁为此辞?”使者以范质对,太祖曰:“宰相器也。”太祖 起兵入京师,遽令草太后诰及议迎湘阴公仪注。乃白太后,以质为兵部侍郎、枢密 副使。陕州李洪信奏,马步都指挥使聂召、奉国指挥使杨德、护圣指挥使康审澄等, 与节度使判官路涛、掌书记张洞、都押衙杨绍勍等,同情谋叛,并杀之。惟康审澄 夜中放火斩关,奔归京师。初,朝议以诸道方镇皆是勋臣,不谙政理,其都押衙孔 目官,令三司军将内选才补之,籓帅不悦,故洪信因朝廷多故,诬奏加害焉。壬寅, 湖南上言,朗州马希萼引五谿蛮及淮南洪州军来攻当道,望量差兵士于淮境牵引。 乙巳,遣前淄州刺史陈恩让领军入淮南界,以便宜进取。辛亥,遣宰相苏禹珪及朝 臣十员,往宋州迎奉嗣君。壬子,枢密使郭威次澶州,何福进已下及诸军将士,扶 拥威请为天子,即日南还。威上章于太后,言为诸军所迫班师。庚申,威至北郊, 驻军于皋门村。许州巡检、前申州刺史马铎奏,节度使刘信自杀。壬戌,奉太后诰, 命枢密使侍中郭威监国,中外庶事,并取监国处分。先是,枢密使王峻以湘阴公已 在宋州,虑闻澶州之事,左右变生,遣侍卫马军指挥使郭崇率七百骑往卫之。《东 都事略·郭崇传》:王峻遣崇率七百骑拒,遇于睢阳,崇曰:“澶州兵变,遣崇 来卫乘舆,非有他也。”具言军情有属,天命已定,执崇手而泣,崇即送就馆。 己未,太后诰曰:“比者,枢密使郭威,志安社稷,议立长君,以徐州节度使赟, 高祖近亲,立为汉嗣,爰自籓镇,征赴京师。虽诰命寻行,而军情不附,天道在北, 人心靡东,适当改卜之初,俾膺分土之命。赟可降授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上 柱国,封湘阴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五百户。”
明年正月丁卯,太后诰,奉符宝于监国,可即皇帝位。周太祖践阼,奉太后为 母,迁于西宫,上尊号曰昭圣太后。是月十五日,周太祖与百僚诣帝殡宫,成服亲 奠,不视朝七日。又诏太常定谥曰“隐”。以其年八月二日,复遣前宗正卿刘皞护 灵輴,备仪仗,葬于许州阳翟县之颍陵,祔神主于高祖之寝宫。帝姿貌白晰,眉目 疏朗,未即位时,目多闪掣,唾洟不止,即位之始,遽无此态,及内难将作,复如 故。帝自关西平定之后,稍自骄易,然畏惮大臣,未至纵恣。尝因乾象差忒,宫中 或有怪异,召司天监赵延乂讯其休咎,延乂对以修德即无患,既退,遣中使就问延 乂曰:“何者为德?”延乂劝读《贞观政要》。迩后与聂文进、郭允明、后赞狎习, 信其邪说,以至于败。高祖之征鄴城也,一日,帝语太祖曰:“我夜来梦尔为驴, 负我升天,既舍尔,俄变为龙,舍我南去,是何祥也?”周太祖抚掌而笑。冥符肸 蚃,岂偶然哉!
史臣曰:隐帝以尚幼之年,嗣新造之业。受命之主,德非禹、汤;辅政之臣, 复非伊、吕。将欲保延洪之运,守不拔之基,固不可得也。然西摧三叛,虽仅灭于 欃枪,而内稔群凶,俄自取于狼狈。自古覆宗绝祀之速者,未有如帝之甚也。噫! 盖人谋之弗臧,非天命之遽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