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五代史

列传·杂传第三十九

更新时间:2021-03-04 01:05:42

  ○硃守殷

  硃守殷,少事唐庄宗为奴,名曰会兒。庄宗读书,会兒常侍左右。庄宗即位, 以其厮养为长直军,以守殷为军使,故未尝经战阵之用。然好言人阴私长短以自结, 庄宗以为忠,迁蕃汉马步军都虞候,使守德胜。王彦章攻德胜,守殷无备,遂破南 城,庄宗骂曰:“驽才,果误予事!”明宗请以守殷行军法,庄宗不听。同光二年, 领镇武军节度使。是时,庄宗初入洛,守殷巡检校京师,恃恩骄恣,凌侮勋旧,与 伶人景进相为表里。魏王继岌已杀郭崇韬,进诬硃友谦与崇韬谋反,庄宗遣守殷围 其第而杀之。是时,明宗自镇州来朝,居于私第。庄宗方惑群小,疑忌大臣,遣守 殷伺察明宗动静。守殷阴使人告明宗曰:“位高人臣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公 可谓位高而功著矣。宜自图归籓,无与祸会也!”明宗曰:“吾洛阳一匹夫尔,何 能为也!”既而明宗卒反于魏。庄宗东讨,守殷将骑军阵宣仁门外以俟驾。郭从谦 作乱,犯兴教门以入,庄宗亟召守殷等军,守殷按军不动。庄宗独与诸王宦官百馀 人射贼,守殷等终不至,方移兵憩北邙山下,闻庄宗已崩,即驰入宫中,选载嫔御、 宝货以归,纵军士劫掠,遣人趣明宗入洛。

  明宗即位,拜守殷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河南尹、判六军诸卫事。明年,迁宣武 军节度使。九月,明宗诏幸汴州,议者喧然,或以为征吴,或以为东诸侯有屈强者, 将制置之。守殷尤不自安,乃杀都指挥使马彦超,闭城反。明宗行至京水,闻守殷 反,遣范延光驰兵傅其城。汴人开门纳延光,守殷自杀其族,乃引颈命左右斩之。 明宗至汴州,命鞭其尸,枭首于市七日,传徇洛阳。

  守殷之将反也,召都指挥使马彦超与计事,彦超不从,守殷杀之。明宗怜彦超 之死,以其子承祚为洺州长史。

  ○董璋

  董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少与高季兴、孔循俱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太祖 镇宣武,养让为子,是为硃友让。其僮奴以友让故,皆得事梁太祖,璋以军功为指 挥使。晋李继韬以潞州叛降梁,末帝遣璋攻下泽州,即以璋为刺史。

  梁亡,璋事唐为邠宁节度使,与郭崇韬相善。崇韬伐蜀,以璋为行营右厢马步 军都虞候,军事大小,皆与参决。蜀平,以为剑南东川节度使,孟知祥镇西川。其 后,二人有异志。安重诲居中用事,议者多言知祥必不为唐用,而能制知祥者璋也, 往往称璋忠义,重诲以为然,颇优宠之,以故璋益横。

  天成四年,明宗祀天南郊,诏两川贡助南郊物五十万,使李仁矩赍安重诲书往 谕璋,璋诉不肯出,只出十万而已。又因事欲杀仁矩,仁矩涕泣而免,归言璋必反。 其后使者至东川,璋益倨慢,使者还,多言璋欲反状。重诲患之,乃稍择将吏为两 川刺史,以精兵为其牙卫,分布其诸州。又分阆州置保宁军,以仁矩为节度使,遣 姚洪将兵千人从仁矩戍阆州。璋及知祥觉唐疑己,且削其地,遂连谋以反。璋因为 其子娶知祥女以相结。又遣其将李彦钊扼剑门关为七砦,于关北增置关,号永定。 凡唐戍兵东归者,皆遮留之,获其逃者,覆以铁笼,火炙之,或刲肉钉面,割心而 啖。长兴元年九月,知祥攻陷遂州,璋攻陷阆州执李仁矩、姚洪,皆杀之。

  初,璋等反,唐独诛璋家属,知祥妻子皆在成都,其疏属留京师者皆不诛。石 敬瑭讨璋等,兵久无功,而自关以西馈运不给,远近劳敝,明宗患之。安重诲自往 督军,敬瑭不纳,重诲遂得罪死,敬瑭亦还。明宗乃遣西川进奏官苏愿、东川军将 刘澄西归,谕璋等使改过。知祥遣人告璋,欲与俱谢过自归,璋曰:“唐不杀孟公 家族,于西川恩厚矣。我子孙何在?何谢之有!”璋由此疑知祥卖己。三年四月, 以兵万人攻知祥,战于弥牟,璋大败,还走梓州。初,唐陵州刺史王晖代还过璋, 璋邀留之。至是,晖执璋杀之,传其首于知祥。

  ○范延光

  范延光,字子瑰,相州临漳人也。唐明宗为节度使,置延光麾下,而未之奇也。 明宗破郓州,梁兵方扼杨刘,其先锋将康延孝阴送款于明宗。明宗求可以通延孝款 于庄宗者,延光辄自请行,乃怀延孝蜡丸书,西见庄宗致之,且曰:“今延孝虽有 降意,而梁兵扼杨刘者甚盛,未可图也,不如筑垒马家口以通汶阳。”庄宗以为然。 垒成,梁遣王彦章急攻新垒。明宗使延光间行求兵,夜至河上,为梁兵所得,送京 师,下延光狱,搒掠数百,胁以白刃,延光终不肯言晋事。系之数月,稍为狱吏所 获。庄宗入汴,狱吏去其桎梏,拜而出之。庄宗见延光,喜,拜检校工部尚书。

  明宗时,为宣徽南院使。明宗行幸汴州,至荥阳,硃守殷反,延光曰:“守殷 反迹始见,若缓之使得为计,则城坚而难近。故乘人之未备者,莫若急攻,臣请骑 兵五百,驰至城下,以神速骇之。”乃以骑兵五百,自暮疾驰至半夜,行二百里, 战于城下。迟明,明宗亦驰至,汴兵望见天子乘舆,乃开门,而延光先入,犹巷战, 杀伤甚众,守殷死,汴州平。

  明年,迁枢密使,出为成德军节度使。安重诲死,复召延光与赵延寿并为枢密 使。明宗问延光马数几何,对曰“骑军三万五千。”明宗抚髀叹曰:“吾兵间四十 年,自太祖在太原时,马数不过七千,庄宗取河北,与梁家战河上,马才万匹。今 有马三万五千而不能一天下,吾老矣,马多奈何!”延光因曰:“臣尝计,一马之 费,可养步卒五人,三万五千匹马,十五万兵之食也。”明宗曰:“肥战马而瘠吾 人,此吾所愧也!”

  夏州李仁福卒,其子彝超自立而邀旄节。明宗遣安从进代之,彝超不受代。以 兵攻之,久不克。隰州刺史刘遂凝驰驿入见献策,言绥、银二州之人,皆有内向之 意,请除二刺史以招降之。延光曰:“王师问罪,本在彝超,夏州已破,绥、银岂 足顾哉!若不破夏州,虽得绥、银,不能守也。”遂凝又请自驰入说彝超使出降, 延光曰:“一遂凝,万一失之不足惜,所惜者朝廷大体也。”是时,王淑妃用事, 遂凝兄弟与淑妃有旧,方倚以蒙恩宠,所言无不听,而大臣以妃故,多不敢争,独 延光从容沮止之。明宗有疾,不能视朝,京师之人,汹汹异议,藏窜山谷,或寄匿 于军营,有司不能禁。或劝延光以严法制之,延光曰:“制动当以静,宜少待之。” 已而明宗疾少间,京师乃定。

  是时,秦王握兵骄甚,宋王弱而且在外,议者多属意于潞王。延光惧祸之及也, 乃求罢去。延寿阴察延光有避祸意,亦遽求罢。明宗再三留之,二人辞益恳至,继 之以泣。明宗不得已,乃皆罢之,延光复镇成德,而用硃弘昭、冯赟为枢密使。已 而秦王举兵见诛,明宗崩,潞王反,杀愍帝,唐室大乱,弘昭、赟皆及祸以死。末 帝复诏延光为枢密使,拜宣武军节度使。天雄军乱,逐节度使刘延皓,遣延光讨平 之,即以为天雄军节度使。

  延光常梦大蛇自脐入其腹,半入而掣去之,以问门下术士张生,张生赞曰: “蛇,龙类也,入腹内,王者之兆也。”张生自延光微时,言其必贵,延光素神之, 常置门下。言多辄中,遂以其言为然,由是颇畜异志。当晋高祖起太原,末帝遣延 光以兵二万屯辽州,与赵延寿掎角。既而延寿先降,延光独不降。高祖即位,延光 贺表又颇后诸侯至,又其女为末帝子重美妃,以此遂怀反侧。高祖封延光临清王以 慰其心。

  有平山人秘琼者,为成德军节度使董温其衙内指挥使,后温其为契丹所虏,琼 乃悉杀温其家族,瘗之一穴,而取其家赀巨万计,晋高祖入立,以琼为齐州防御使, 橐其赀装,道出于魏。延光阴遣人以书招之,琼不纳,延光怒,选兵伏境上,伺琼 过,杀之于夏津,悉取其赀,以戍逻者误杀闻。由是高祖疑其必为乱,乃幸汴州。 天福二年六月,延光遂反,遣其牙将孙锐、澶州刺史冯晖,以兵二万距黎阳,掠滑、 卫。高祖以杨光远为招讨使,引兵自滑州渡胡梁攻之。锐轻脱无谋,兵行以娼女十 余自随,张盖操扇,酣歌饮食自若。军士苦大热,皆不为用。光远得谍者,询得其 谋,诱锐等渡河,半济而击之,兵多溺死,锐、晖退走入魏,闭壁不复出。

  初,延光反意未决,而得暴疾不能兴,锐乃阴召晖入城。迫延光反,延光惶惑, 遂从之。高祖闻延光用锐等以反,笑曰:“吾虽不武,然尝从明宗取天下,攻坚破 强多矣。如延光已非我敌,况锐等兒戏邪?行取孺子尔!”乃决意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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