犨次子岩,梁末帝时为户部尚书、租庸使,与张汉杰、汉伦等居中用事。梁自 太祖以暴虐杀戮为事,而末帝为人特和柔恭谨,然性庸愚,以汉杰妇家,而岩婿也, 故亲信之,大臣老将皆切齿,末帝独不悟,以至于亡。
初,友珪杀太祖自立,以末帝为东都留守。岩如东都,末帝与之饮酒,从容以 诚款告之。岩为末帝谋,遣人召杨师厚兵起事。岩还西都,卒与袁象先以禁兵诛友 珪,取传国宝以授末帝。
末帝立,岩自以有功于梁,又尚公主,闻唐驸马杜悰位至将相,自奉甚丰,耻 其不及。乃占天下良田大宅,裒刻商旅,其门如市,租庸之物,半入其私,岩饮食 必费万钱。
故时,魏州牙兵骄,数为乱,罗绍威尽诛之。太祖崩,杨师厚逐罗氏,据魏州, 复置牙兵二千,末帝患之。师厚死,岩与租庸判官邵赞议曰:“魏为唐患,百有馀 年,自先帝时,尝切齿绍威,以其前恭而后倨。今先帝新弃天下,师厚复为陛下忧, 所以然者,以魏地大而兵多也。陛下不以此时制之,宁知后人不为师厚也?不若分 相、魏为两镇,则无北顾之忧矣。”末帝以为然,乃分相、澶、卫为昭德军。牙兵 乱,以魏博降晋,梁由是尽失河北。
是时,梁将刘鄩等与庄宗相距澶、魏之间,兵数败。岩曰:“古之王者必郊祀 天地,陛下即位犹未郊天,议者以为朝廷无异籓镇,如此何以威重天下?今河北虽 失,天下幸安,愿陛下力行之。”敬翔以为不可,曰:“今府库虚竭,箕敛供军, 若行效禋,则必赏赉;是取虚名而受实弊也。”末帝不听,乃备法驾幸西京,而庄 宗取杨刘,或传:“晋兵入东都矣!”或曰:“扼汜水矣!”或曰:“下郓、濮矣!” 京师大风拔木,末帝大惧,从官相顾而泣,末帝乃还东都,遂不果郊。
镇州张文礼杀王镕,使人告梁曰:“臣已北召契丹,愿梁以兵万人出德、棣州, 则晋兵惫矣。”敬翔以为然,岩与汉杰皆以为不可,乃止。其后黜王彦章用段凝, 皆岩力也。
庄宗兵将至汴,末帝惶惑不知所为,登建国楼以问群臣,或曰:“晋以孤军远 来,势难持久,虽使入汴,不能守也。宜幸洛阳,保险以召天下兵,徐图之,胜负 未可知也。”末帝犹豫,岩曰:“势已如此,一下此楼,何人可保!”末帝卒死于 楼上。
当岩用事时,许州温韬尤曲事岩,岩因顾其左右曰:“吾常待韬厚,今以急投 之,必不幸吾为利。”乃走投韬,韬斩其首以献。庄宗已灭梁,岩素所善段凝奏请 诛岩家属,乃族灭之。
呜呼,祸福之理,岂可一哉!君子小人之祸福异也。老子曰:“祸兮福所倚, 福兮祸所伏。”后世之谈祸福者,皆以其言为至论也。夫为善而受福,焉得祸?为 恶而受祸,焉得福?惟君子之罹非祸者,未必不为福;小人求非福者,未尝不及祸, 此自然之理也。始,犨自以先见之明,深结梁太祖,及其子孙皆享其禄利,自谓知 所托矣,安知其族卒与梁俱灭也?犨之求福于梁,盖老氏之所谓福也,非君子之所 求也,不可戒哉!
○冯行袭
冯行袭,字正臣,均州人也。唐末,山南盗孙喜以众千人袭均州刺史吕烨,烨 不能御。行袭为州校,乃阴选勇士伏江南,独乘小舟逆喜,告曰:“州人闻公至, 皆欲归矣。然知公兵多,民惧虏掠,恐其惊扰,请留兵江北,独与腹心数人从行, 愿为前导,以慰安州民,事可立定。”喜以为然,乃留其兵江北,独与行袭渡江。 军吏前谒,行袭击喜仆地,斩之,伏兵发,尽杀从行者。馀兵在江北,闻喜死,皆 溃。山南节度使刘巨容表行袭均州刺史。
是时,僖宗在蜀,诸镇贡献行在者皆道山南,盗贼多据州西长山以邀劫之,行 袭尽破诸贼。洋州葛佐辟行袭行军司马,使以兵镇谷口,通秦、蜀道,行袭由此知 名。李茂贞兼领山南,遣子继臻守金州,行袭逐之,遂据金州。昭宗乃以金州为戎 昭军,拜行袭节度使。昭宗在岐,梁太祖引兵而西,中尉韩全诲遣中官郄文晏等二 十馀人召兵江淮,以拒太祖,行袭已附梁,乃尽杀文晏等。太祖攻赵匡凝于襄阳, 行袭遣子勖以舟兵会均、房,以功迁匡国军节度使。行袭为人严酷少恩,而所至辄 天幸,境旱有蝗,则飞鸟食之,岁凶,田中卤谷自生。唐衰,知梁必兴,尤尽心倾 附事梁,官至司空,封长乐郡王,卒赠太傅,谥曰忠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