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蜀之君臣皆庸暗,而恃险自安,穷极奢僭。严自蜀还,具言可取之状。 初,庄宗遣严以名马入蜀,市珍奇以充后宫,而蜀法严禁以奇货出剑门,其非奇物 而出者,名曰“入草物”,由是严无所得而还,惟得金二百两、地衣、毛布之类。 庄宗闻之,大怒曰:“物归中国,谓之‘入草’,王衍其能免为‘入草人’乎?” 于是决议伐蜀。
冬,魏王继岌西伐,以严为三川招讨使,与康延孝以兵五千先行,所过州县皆 迎降。延孝至汉州,王衍告曰:“得李严来即降。”众皆以伐蜀之谋自严始,而衍 怨严深,不宜往。严闻之喜,即驰骑入益州。衍见严,以妻母为托,即日以蜀降。 严还,明宗以为泗州防御使,客省使如故。
其后孟知祥屈强于蜀,安重诲稍裁抑之,思有以制知祥者,严乃求为西川兵马 都监。将行,其母曰:“汝前启破蜀之谋,今行,其以死报蜀人矣!”严不听。初, 严与知祥同事庄宗,时知祥为中门使,严尝有过,庄宗怒甚,命斩之,知祥戒行刑 者少缓,入白庄宗曰:“严小过,不宜以喜怒杀人,恐失士大夫心。”庄宗怒稍解, 命知祥监笞严二十而释之。知祥虽与严有旧恩,而恶其来。蜀人闻严来,亦皆恶之。 严至,知祥置酒从容问严曰:“朝廷以公来邪?公意自欲来邪?”严曰:“君命也。” 知祥发怒曰:“天下籓镇皆无监军,安得尔独来此?此乃孺子荧惑朝廷尔!”即擒 斩之,明宗不能诘也,知祥由此遂反。
○李仁矩
李仁矩,不知其世家。少事明宗为客将,明宗即位,以为客省使、左卫大将军。 明宗祀天南郊,东、西川当进助礼钱,使仁矩趣之。仁矩恃恩骄恣,见籓臣不以礼。 东川节度使董璋置酒召仁矩,仁矩辞醉不往,于传舍与倡妓饮。璋怒,率衙兵露刃 之传舍,仁矩惶恐,不袜而靴走庭中,璋责之曰:“尔以西川能斩李严,谓我独不 能斩尔邪!”顾左右牵出斩之。仁矩涕泣拜伏谢罪,乃止。明日,璋置酒召仁矩, 见其妻子,以厚谢之。仁矩还,言璋必反。仁矩素为安重诲所亲信,自璋有异志, 重诲思有以制之,乃分东川之阆州为保宁军,以仁矩为节度使,遣姚洪将兵戍之。 璋以书至京师告其子光业曰:“朝廷割我支郡,分建节髦,又以兵戍之,是将杀我 也。若唐复遣一骑入斜谷,吾反必矣!与汝自此而决。”光业私以书示枢密承旨李 虔徽,使白重诲,重诲不省。仁矩至镇,伺璋动静必以闻,璋益疑惧,遂决反。重 诲又遣荀咸乂将兵益戍阆州,光业亟言以为不可,重诲不听。咸乂未至,璋已反, 攻阆州,仁矩召将校问策,皆曰:“璋有二心久矣,常以利啖吾兵,兵未可用,而 贼锋方锐,宜坚壁以挫之。守旬日,大军必至,贼当自退。”仁矩曰:“蜀懦,安 能当我精锐之师!”即驱之出战,兵未交而溃,仁矩被擒,并其家属皆见杀。
○毛璋
毛璋,沧州人也。梁末,戴思远为横海军节度使,璋事思远为军校。晋已下魏 博,思远弃沧州出奔,璋以沧州降晋,以功为贝州刺史。璋为人有胆勇,自晋与梁 相拒河上,璋累战有功。庄宗灭梁,拜璋华州节度使。在镇多不法,议者疑其有异 志,乃徙璋镇昭义。璋初欲拒命,其判官边蔚切谏谕之,乃听命。璋累历籓镇,又 在华州得魏王继岌伐蜀余赀,既富而骄,益为淫侈。尝服赭袍饮酒,使其所得蜀奴 为王衍宫中之戏于前。明宗闻而恶之,召为金吾上将军。东川董璋上书言璋遣子廷 赟持书往西川,疑其有奸。明宗乃遣人追还廷赟,并璋下御史狱。廷赟款称实璋假 子,有叔父在蜀,欲往省之,而无私书。璋无罪名,有司议:“璋前任籓镇,阴畜 异图,及处班行,不慎行止。”乃停璋见任官,勒还私第。
初,廷赟之蜀,与其客赵延祚俱,及召下狱,延祚多捃璋阴事欲言之,璋许延 祚重赂以灭口。既出而责赂于璋,不与,延祚乃诣台自言,并璋复下狱,鞫之无状。 中丞吕梦奇议曰:“璋前经推劾,已蒙昭雪,而延祚以责赂之故,复加织罗。”乃 稍宥璋。璋款上,有告者言梦奇受赂而劾狱不尽,乃移军巡狱。狱吏希旨,锻炼其 事,璋具伏:许赂延祚而未与,尝以马借梦奇而无受赂。璋坐长流儒州,已而令所 在赐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