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

第五十八回

更新时间:2021-03-04 00:51:22

  共王乃命公子侧帅师伐郑。复背晋从楚,此周简王十年事也。

  晋厉公大怒,集诸大夫计议伐郑。

  栾书虽则为政,而三郤擅权。哪三郤?乃郤錡、郤犨、郤至,錡为上军元帅,犨为上军副将,至为新军副将。犨子郤毅,至弟郤乞,并为大夫用事。

  伯宗为人,正直敢言,屡向厉公言:“郤氏族大势盛,宜分别贤愚,稍抑其权,以保全功臣之后。”厉公不听,三郤恨伯宗入骨,遂谮伯宗谤毁朝政。厉公信之,反杀伯宗,其子伯州犁奔楚,楚用为太宰,与之谋晋。

  厉公素性骄侈,兼好内外嬖幸甚多。外嬖胥童、夷羊五、长鱼矫、匠丽氏等一班小年,皆拜为大夫;内嬖美姬爱婢,不计其数。日事淫乐,好谀恶直,政事不修,群臣解体。

  士燮见朝政日非,不欲伐郑。郤至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栾书曰:“今日失郑,鲁、宋亦将离心,温季之言是也。”楚降将苗贲皇亦劝伐郑,厉公从其言,独留荀居守,遂亲率大将栾书、士燮、郤錡、荀偃、韩厥、郤至、魏錡、栾鍼等,出车六百乘,浩浩荡荡,杀奔郑国。一面使郤犨往鲁、卫各国,请兵助战。

  郑成公闻晋兵势大,欲谋出降。大夫姚钩耳曰:“郑地褊小,间于两大,只宜择一强者而事之,岂可朝楚暮晋,而岁岁受兵乎?”郑成公曰:“然则何如?”钩耳曰:“依臣之见,莫如求救于楚,楚至,吾与之夹攻,大破晋兵,可保数年之安也。”成公遂遣钩耳往楚求救。

  楚共王终以西门之盟为嫌,不欲起兵,问于令尹婴齐。婴齐对曰:“我实无信,以致晋师,又庇郑而与之争,勤民以逞,胜不可必,不如待之!”公子侧进曰:“郑人不忍背楚,是以告急。前不救齐,今又不救郑,是绝归附者之望也。臣虽不才,愿提一旅,保驾前往,务要再奏‘掬指'之功!”

  共王大悦,乃拜司马公子侧为中军元帅,令尹公子婴齐为左军,右尹公子壬夫将右军,自统亲军两广之众,望北进发,来救郑国。日行百里,其疾如风。

  早有哨马报入晋军,士燮私谓栾书曰:“君幼不知国事,吾伪为畏楚而避之,以儆君心,使知戒惧,犹可少安。”栾书曰:“畏避之名,书不敢居也。”士燮退而叹曰:“此行得败为幸,万一战胜,外宁必有内忧,吾甚惧之。”

  时楚兵已过鄢陵,晋兵不能前进,留屯彭祖冈,两下各安营下寨,来日,是六月甲午大尽之日,名为晦日,晦不行兵,晋军不做准备,五鼓漏尽,天色犹未大明,忽然寨外喊声大振,守营军士忙忙来报:“楚军直逼本营,排下阵势。”

  栾书大惊曰:“彼既压我军而阵,我军不能成列,交兵恐致不利,且坚守营垒,待从容设计以破之。”诸将纷纷议论,有言选锐突阵者,有言移兵退后者。

  时士燮之子名匄,年才一十六岁,闻众议不决,乃突入中军,禀于栾书曰:“元帅患无战地乎?此易事也。”栾书曰:“子有何计?”士匄曰:“传令牢把营门,军士于寨内暗暗将灶土尽皆削平,井用木板掩盖,不过半个时辰结阵有余地矣,既成列于军中,决开营垒以为战道,楚其奈我何哉?”栾书曰:“井灶乃军中急务,平灶塞井何以为食?”匄曰:“先命各军预备干粮净水足支一二日,俟布阵已定,分拨老弱于营后另作井灶就之。”士燮本不欲战,见其子进计,大怒,骂曰:“兵之胜负关系天命,汝童子有何知识,敢在此摇唇鼓舌?”遂拔戈逐之,众将把士燮抱住,士匄方能走脱,栾书笑曰:“此童子之智,胜于范孟也。”乃从士匄之计令各寨多造干粮,然后平灶掩井摆列阵势,准备来日交兵。胡曾咏史诗云:

  军中列阵本奇谋,士燮抽戈若寇仇。
  岂是心机逊童子,老成忧国有深筹。

  却说楚共王直逼晋营而阵,自谓出其不意,军中必然扰乱,却寂然不见动静。乃问于太宰伯州犁曰:“晋兵坚垒不动,子晋人也,必知其情。”州犁曰:“请王登车巢车而望之。”楚王登车巢车,使州犁立于其侧,王问曰:“晋兵驰骋,或左或右者何也?”州犁对曰:“召军吏也。”王曰:“今又群聚于中军矣。”州犁曰:“合而为谋也。”又望曰:“忽然张幕何故?”州犁曰:“虔告于先君也。”又望曰:“今又撤幕矣。”对曰:“将发军令也。”又望曰:“军中为何暄哗,飞尘不止?”对曰:“彼因不得成列,将塞井平灶,为战地耳。”又望曰:“车皆驾马矣,将士升车矣。”对曰:“将结阵也。”又望曰:“升车者何以复下?”对曰:“将战而祷神也。”又望曰:“中军势似甚盛,其君在乎?”对曰:“栾、范之族,挟公而阵,不可轻敌也!”

  楚王尽知晋国之情,乃戒谕军中,打点来日交锋之事。楚之降将苗贲皇亦侍于晋侯之侧,献策曰:“自令尹孙叔之死,军政无常,两广精兵,久不选换,老不堪战者多矣。

  且左右二帅,不相和睦,此一战楚可败也!”髯翁有诗云:

  楚用州犁本晋良,晋人用楚是贲皇。
  人才难得须珍重,莫把谋臣借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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