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嘉會賽唐虞,取得真經福有餘。
千古流傳千古盛,佛光普照帝王居。
當日天晚,謝恩宴散。太宗回宮,多官回宅。唐僧等歸於洪福寺,只見寺僧磕頭迎接。方進山門,眾僧報道:“師父,這樹頭兒今早俱忽然向東。我們記得師父之言,遂出城來接,果然到了。”長老喜之不勝,遂入方丈。此時八戒也不嚷茶飯,也不弄喧頭﹔行者、沙僧,個個穩重。只因道果完成,自然安靜。當晚睡了。
次早,太宗升朝,對群臣言曰:“朕思御弟之功,至深至大,無以為酬。一夜無寐,口占幾句俚談,權表謝意,但未曾寫出。”叫:“中書官來,朕念與你,你一一寫之。”其文蓋云:嘗聞二儀有象,顯覆載以含生﹔四序無形,潛寒暑以化物。是以窺天鑑地,庸愚皆識其端﹔明陰洞陽,賢哲罕窮其數。然天地包乎陰陽而易識者,以其有象也﹔陰陽處乎天地而難窮者,以其無形也。故知象顯可證,雖愚不惑﹔形潛莫睹,在智猶迷。況乎佛道沖虛,乘幽空寂。宏濟萬品,典御十方。舉威靈而無上,抑神力而無下。大之則彌於宇宙,細之則攝於毫釐。無滅無生,歷千仞而亙古﹔若潛若顯,運百福而長今。妙道凝玄,遵導莫知其際﹔法流湛寂,挹挹莫測其源。故知蠢蠢凡愚,區區庸鄙,投其旨趣,能無疑惑者哉?然大教之興,基乎西土。騰漢庭而皎夢,照東域而流慈。古者卜形卜跡之時,言未馳而成化。當常見常隱之世,民仰德而知遵。及乎晦影歸真,遷移越世,金容掩色,不鏡三千之光﹔麗像開圖,空端四八之相。於是微言廣被,拯禽類於三途﹔遺訓遐宣,導群生於十地。佛有經,能分大小之乘﹔更有法,傳訛邪正之術。我僧玄奘法師者,法門之領袖也。幼懷真敏,早悟三空之功﹔長契神清,先包四忍之行。松風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故以智通無累,神測未形。超六塵而迥出,使千古而傳芳。凝心內境,悲正潛靈﹔栖慮玄門,多門訛謬。思欲分條,是以翹心淨土,策杖孤征。積雪晨飛,途間失地﹔驚沙夕起,空外迷天。萬里山川,撥煙霞而進步﹔百重寒暑,歷霜雨而前蹤。誠重勞輕,求深欲達。周遊西宇,十有四年。窮歷異邦,詢求正教。雙林八水,味道餐風﹔鹿苑鷲峰,瞻奇仰異。承至言於先聖,受真教於上賢。探賾妙門,精窮奧業。三乘六律之道,馳驟於心田﹔一藏百篋之文,波濤於海口。爰自所歷之國無涯,求取之經有數。總得大乘要文凡三十五部,計五千四十八卷,譯布中華,宣揚勝業。引慈雲於西極,注法雨於東陲。聖教缺而復全,蒼生罪而還福。溫火宅之乾焰,共拔幽途﹔朗金水之混波,同臻彼岸。是知惡因業墜,善以緣昇。昇墜之端,惟人自作。譬之桂生高嶺,凌雲方得泫其華﹔蓮出綠波,飛塵不能染其葉。非蓮性自潔而桂質本貞,由所負者高,則微物不能累﹔所憑者淨,則濁類不能沾。夫以卉木無知,猶資善而成善,矧以人倫有識,寧不緣慶而成慶哉?方冀茲經傳佈,並日月而無窮﹔景福遐敷,與乾坤而永大也歟!
寫畢,即召聖僧。此時長老已在朝門外候謝,聞宣急入,行俯伏之禮。太宗傳請上殿,將文字遞與。長老覽遍,復下謝恩,奏道:“主公文辭高古,理趣淵微。但不知是何名目?”太宗道:“朕夜口占,答謝御弟之意,名曰《聖教序》,不知好否?”長老叩頭,稱謝不已。太宗又曰:“朕才愧珪璋,言慚金石。至於內典,尤所未聞。口占敘文,誠為鄙拙。穢翰墨於金簡,標瓦礫於珠林。循躬省慮,靦面恧心。甚不足稱,虛勞致謝。”
當時多官齊賀,頂禮聖教御文,遍傳內外。太宗道:“御弟將真經演誦一番,何如?”長老道:“主公,若演真經,須尋佛地。寶殿非可誦之處。”太宗甚喜,即問當駕官:“長安城中,有那座寺院潔淨?”班中閃上大學士蕭瑀奏道:“城中有一雁塔寺潔淨。”太宗即令多官:“把真經各虔捧幾卷,同朕到雁塔寺,請御弟談經去來。”
多官遂各各捧著,隨太宗駕幸寺中,搭起高臺,鋪設齊整。長老仍命八戒、沙僧牽龍馬,理行囊﹔行者在我左右。”又向太宗道:“主公欲將真經傳流天下,須當謄錄副本,方可佈散。原本還當珍藏,不可輕褻。”太宗又笑道:“御弟之言甚當,甚當。”隨召翰林院及中書科各官謄寫真經。又建一寺在城之東,名曰謄黃寺。
長老捧幾卷登臺,方欲諷誦,忽聞得香風繚繞,半空中有八大金剛現身,高叫道:“誦經的放下經卷,跟我回西去也。”這底下行者三人連白馬,平地而起﹔長老亦將經卷丟下,也從臺上起於九霄,相隨騰空而去。慌得那太宗與多官望空下拜。這正是:
聖僧努力取經編,西宇周流十四年。
苦歷程途遭患難,多經山水受迍邅。
功完八九還加九,行滿三千及大千。
大覺妙文回上國,至今東土永留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