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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回 妖邪假設小雷音 四眾皆遭大厄難

更新时间:2021-02-04 09:09:59

這回因果,勸人為善,切休作惡。一念生,神明照鑒,任他為作。拙蠢乖能君怎學,兩般還是無心藥。趁生前有道正該修,莫浪泊。認根源,脫本殼。訪長生,須把捉。要時時明見,醍醐斟酌。貫徹三關填黑海,管教善者乘鸞鶴。那其間愍故更慈悲,登極樂。

話表唐三藏一念虔誠,且休言天神保護,似這草木之靈,尚來引送,雅會一宵,脫出荊棘針刺,再無蘿蓏攀纏。四眾西進,行勾多時,又值冬殘,正是那三春之日:物華交泰,斗柄回寅。草芽遍地綠,柳眼滿堤青。一嶺桃花紅錦涴,半溪煙水碧羅明。幾多風雨,無限心情。日晒花心豔,燕啣苔蕊輕。山色王維畫濃淡,鳥聲季子舌縱橫。芳菲鋪繡無人賞,蝶舞蜂歌卻有情。

師徒們也自尋芳踏翠,緩隨馬步。正行之間,忽見一座高山,遠望著與天相接。三藏揚鞭指道:「悟空,那座山也不知有多少高,可便似接著青天,透沖碧漢。」行者道:「古詩不云:『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但言山之極高,無可與他比並,豈有接天之理?」八戒道:「若不接天,如何把崑崙山號為天柱?」行者道:「你不知。自古『天不滿西北』。崑崙山在西北乾位上,故有頂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沙僧笑道:「大哥把這好話兒莫與他說,他聽了去,又降別人。我們且走路,等上了那山,就知高下也。」

那獃子趕著沙僧,廝耍廝鬥。老師父馬快如飛。須臾,到那山崖之邊,一步步往上行來。只見那山:林中風颯颯,澗底水潺潺。鴉雀飛不過,神仙也道難。千崖萬壑,億曲百灣。塵埃滾滾無人到,怪石森森不厭看。有處有雲如水滉,是方是樹鳥聲繁。鹿啣芝去,猿摘桃還。狐貉往來崖上跳,獐出入嶺頭頑。忽聞虎嘯驚人膽,斑豹蒼狼把路攔。

唐三藏一見心驚。孫行者神通廣大,你看他一條金箍棒,哮吼一聲,嚇過了狼蟲虎豹,剖開路,引師父直上高山。行過嶺頭,下西平處,忽見祥光藹藹,彩霧紛紛,有一所樓臺殿閣,隱隱的鐘磬悠揚。三藏道:「徒弟們,看是個甚麼去處?」行者抬頭,用手搭涼篷,仔細觀看,那壁廂好個所在。真個是:珍樓寶座,上剎名方。谷虛繁地籟,境寂散天香。青松帶雨遮高閣,翠竹留雲護講堂。霞光縹緲龍宮顯,彩色飄颻沙界長。朱欄玉戶,畫棟雕梁。談經香滿座,語籙月當窗。鳥啼丹樹內,鶴飲石泉傍。四圍花發琪園秀,三面門開舍衛光。樓臺突兀門迎嶂,鐘磬虛徐聲韻長。窗開風細,簾捲煙茫。有僧情散淡,無俗意和昌。紅塵不到真仙境,靜土招提好道場。

行者看罷,回復道:「師父,那去處便是座寺院,卻不知禪光瑞藹之中,又有些凶氣何也。觀此景象,也似雷音,卻又路道差池。我們到那廂,決不可擅入,恐遭毒手。」唐僧道:「既有雷音之景,莫不就是靈山?你休誤了我誠心,擔擱了我來意。」行者道:「不是,不是。靈山之路,我也走過幾遍,那是這路途?」八戒道:「縱然不是,也必有個好人居住。」沙僧道:「不必多疑,此條路未免從那門首過,是不是一見可知也。」行者道:「悟淨說得有理。」

那長老策馬加鞭,至山門前,見「雷音寺」三個大字,慌得滾下馬來,倒在地下,口裏罵道:「潑猢猻!害殺我也。現是雷音寺,還哄我哩。」行者陪笑道:「師父莫惱,你再看看。山門上乃四個字,你怎麼只念出三個來,倒還怪我?」長老戰兢兢的爬起來再看,真個是四個字,乃「小雷音寺」。三藏道:「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個佛祖在內。經上言三千諸佛,想是不在一方:似觀音在南海,普賢在峨眉,文殊在五臺。這不知是那一位佛祖的道場。古人云: 『有佛有經,無方無寶。』我們可進去來。」行者道:「不可進去,此處少吉多凶。若有禍患,你莫怪我。」三藏道:「就是無佛,也必有個佛像。我弟子心願,遇佛拜佛,如何怪你?」

即命八戒取袈裟,換僧帽,結束了衣冠,舉步前進。只聽得山門裏有人叫道:「唐僧,你自東土來拜見我佛,怎麼還這等怠慢?」三藏聞言,即便下拜;八戒也磕頭,沙僧也跪倒。惟大聖牽馬,收拾行李在後。方入到二層門內,就見如來大殿。殿門外寶臺之下,擺列著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四金剛、八菩薩、比丘尼、優婆塞,無數的聖僧、道者。真個也香花豔麗,瑞氣繽紛。慌得那長老與八戒、沙僧一步一拜,拜上靈臺之間。行者公然不拜。又聞得蓮臺座上厲聲高叫道:「那孫悟空,見如來怎麼不拜?」不知行者又仔細觀看,見得是假,遂丟了馬匹、行囊,掣棒在手,喝道:「你這夥孽畜,十分膽大,怎麼假倚佛名,敗壞如來清德?不要走。」雙手掄棒,上前便打。只聽得半空中叮噹一聲,撇下一副金鐃,把行者連頭帶足,合在金鐃之內。慌得個豬八戒、沙和尚連忙使起鈀杖,就被些阿羅、揭諦、聖僧、道者一擁近前圍繞,他兩個措手不及,盡被拿了。將三藏捉住。一齊都繩纏索綁,緊縛牢拴。

原來那蓮花座上裝佛祖者乃是個妖王,眾阿羅等都是些小怪。遂收了佛祖體像,依然現出妖身。將三眾抬入後邊收藏。把行者合在金鐃之中,永不開放,只擱在寶臺之上,限三晝夜化為膿血。化後,才將鐵籠蒸他三個受用。這正是:

碧眼猢兒識假真,禪機見像拜金身。

黃婆盲目同參禮,木母痴心共話論。

邪怪生強欺本性,魔頭懷惡詐天人。

誠為道小魔頭大,錯入傍門枉費身。

那時群妖將唐僧三眾收藏在後;把馬拴在後邊;把他的袈裟、僧帽安在行李擔內,亦收藏了。一壁廂嚴緊不題。 卻說行者合在金鐃裏,黑洞洞的,燥得滿身流汗,左拱右撞,不能得出。急得他使鐵棒亂打,莫想得動分毫。他心裏沒了算計,將身往外一掙,卻要掙破那金鐃。遂捻著一個訣,就長有千百丈高;那金鐃也隨他身長,全無一些瑕縫光明。卻又捻訣把身子往下一小,小如芥菜子兒;那鐃也就隨身小了,更無些些孔竅。他又把鐵棒,吹口仙氣,叫:「變!」即變做旛竿一樣,撐住金鐃。他卻把腦後毫毛,選長的拔下兩根,叫:「變!」即變做梅花頭五瓣鑽兒,挨著棒下,鑽有千百下,只鑽得蒼蒼響喨,再不鑽動一些。行者急了,卻捻個訣,念一聲「唵靜法界,乾元亨利貞」的咒語,拘得那五方揭諦、六丁六甲、一十八位護教伽藍,都在金鐃之外道:「大聖,我等俱保護著師父,不教妖魔傷害,你又拘喚我等做甚?」行者道:「我那師父不聽我勸解,就弄死他也不虧。但只你等怎麼快作法將這鐃鈸掀開,放我出來,再作處治。這裏面不通光亮,滿身暴燥,卻不悶殺我也?」眾神真個掀鐃,就如長就的一般,莫想揭動分毫。金頭揭諦道:「大聖,這鐃鈸不知是件甚麼寶貝,連上帶下,合成一塊。小神力薄,不能掀動。」行者道:「我在裏面,不知使了多少神通,也不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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