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宮樓如上邦,人間歌舞若前唐。
花迎寶扇紅雲繞,日照鮮袍翠霧光。
孔雀屏開香靄出,珍珠簾捲彩旗張。
太平景像真堪賀,靜列多官沒奏章。
三藏下馬道:「徒弟呵,我們就此進朝倒換關文,省得又攏那個衙門費事。」行者道:「說得有理。我兄弟們都進去,人多才好說話。」唐僧道:「都進去,莫要撒村,先行了君臣禮,然後再講。」行者道:「行君臣禮,就要下拜哩。」三藏道:「正是,要行五拜三叩頭的大禮。」行者笑道:「師父不濟。若是對他行禮,誠為不智。你且讓我先走到裏邊,自有處置。等他若有言語,讓我對答。我若拜,你們也拜﹔我若蹲,你們也蹲。」你看那惹禍的猴王,引至朝門,與閣門大使言道:「我等是東土大唐駕下差來,上西天拜佛求經者。今到此倒換關文,煩大人轉達,是謂不誤善果。」那黃門官即入端門,跪下丹墀,啟奏道:「朝門外有五眾僧人,言是東土唐國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今至此倒換關文,不敢擅入,現在門外聽宣。」那魔王即令傳宣。
唐僧卻同入朝門裏面,那回生的國主隨行。正行,忍不住腮邊墮淚,心中暗道:「可憐!我的銅斗兒江山,鐵圍的社稷,誰知被他陰占了。」行者道:「陛下切莫傷感,恐走漏消息。這棍子在我耳朵裏跳哩,如今決要見功,管取打殺妖魔,掃蕩邪物。這江山不久就還歸你也。」那君王不敢違言,只得扯衣揩淚,捨死相從,徑來到金鑾殿下。又見那兩班文武,四百朝官,一個個威嚴端肅,相貌軒昂。
這行者引唐僧站立在白玉階前,挺身不動。那階下眾官無不悚懼道:「這和尚十分愚濁,怎麼見我王便不下拜?亦不開言呼祝?喏也不唱一個?好大膽無禮。」說不了,只聽得那魔王開口問道:「那和尚是那方來的?」行者昂然答道:「我是南贍部洲東土大唐國奉欽差前往西域天竺國大雷音寺拜活佛求真經者。今到此方,不敢空度,特來倒換通關文牒。」那魔王聞說,心中作怒道:「你東土便怎麼?我不在你朝進貢,不與你國相通,你怎麼見吾抗禮,不行參拜?」行者笑道:「我東土古立天朝,久稱上國,汝等乃下土邊邦。自古道: 『上邦皇帝,為父為君﹔下邦皇帝,為臣為子。』你倒未曾接我,且敢爭我不拜?」那魔王大怒,教文武官:「拿下這野和尚去!」說聲叫「拿」,你看那多官一齊踴躍。這行者喝了一聲,用手一指,教:「莫來!」那一指,就使個定身法,眾官俱莫能行動。真個是校尉階前如木偶,將軍殿上似泥人。
那魔王見他定住了文武多官,急縱身,跳下龍床,就要來拿。猴王暗喜道:「好,正合老孫之意。這一來,就是個生鐵鑄的頭,湯著棍子,也打個窟窿。」正動身,不期傍邊轉出一個救命星來。你道是誰,原來是烏雞國王的太子,急上前扯住那魔王的朝服,跪在面前道:「父王息怒。」妖精問:「孩兒怎麼說?」太子道:「啟父王得知:三年前聞得人說,有個東土唐朝駕下欽差聖僧往西天拜佛求經,不期今日才來到我邦。父王尊性威烈,若將這和尚拿去斬首,只恐大唐有日得此消息,必生嗔怒。你想那李世民自稱王位,一統江山,心尚未足,又過海征伐﹔若知我王害了他御弟聖僧,一定興兵發馬,來與我王爭敵。奈何兵少將微,那時悔之晚矣。父王依兒所奏,且把那四個和尚,問他個來歷分明,先定他一段不參王駕,然後方可問罪。」
這一篇,原來是太子小心,恐怕來傷了唐僧,故意留住妖魔,更不知行者安排著要打。那魔王果信其言,立在龍床前面,大喝一聲道:「那和尚是幾時離了東土?唐王因甚事著你求經?」行者昂然而答道:「我師父乃唐王御弟,號曰三藏。因唐王駕下有一丞相,姓魏名徵,奉天條夢斬涇河老龍。大唐王夢遊陰司地府,復得回生之後,大開水陸道場,普度冤魂孽鬼。因我師父敷演經文,廣運慈悲,忽得南海觀世音菩薩指教來西。我師父大發弘願,情忻意美,報國盡忠,蒙唐王賜與文牒。那時正是大唐貞觀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離了東土。前至兩界山,收了我做大徒弟,姓孫,名悟空行者﹔又到烏斯國界高家莊,收了二徒弟,姓豬,名悟能八戒﹔流沙河界,又收了三徒弟,姓沙,名悟淨和尚﹔前日在敕建寶林寺,又新收個挑擔的行童道人。」魔王聞說,又沒法搜檢那唐僧,弄巧語盤詰行者,怒目問道:「那和尚,你起初時,一個人離東土,又收了四眾,那三僧可讓,這一道難容。那行童斷然是拐來的。他叫做甚麼名字?有度牒是無度牒?拿他上來取供。」諕得那皇帝戰戰兢兢道:「師父呵!我卻怎的供?」孫行者捻他一把道:「你休怕,等我替你供。」
好大聖,趨步上前,對怪物厲聲高叫道:「陛下,這老道是一個瘖啞之人,卻又有些耳聾。只因他年幼間曾走過西天,認得道路。他的一節兒起落根本,我盡知之,望陛下寬恕,待我替他供罷。」魔王道:「趁早實實的替他供來,免得取罪。」行者道:
「供罪行童年且邁,痴聾瘖啞家私壞。
祖居原是此間人,五載之前遭破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