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

列传·卷七十九

更新时间:2021-03-04 00:23:58

  诞见众军大集,欲弃城北走,留中兵参军申灵赐居守,自将骑步数百人,亲信 并随,声云出战,邪趋海陵道。诞将周丰生驰告庆之,庆之遣龙骧将军武念追蹑。 诞行十余里,众并不欲去,请诞还城。诞曰:“我还,卿能为我尽力不?”众皆曰: “愿尽力。”左右杨承伯牵诞马曰:“死生且还保城,欲持此安之?速还尚得入, 不然,败矣。”庆之所遣将戴宝之单骑前至,刺诞殆获,诞惧,乃驰还。武念去诞 远,未及至,故诞得向城。既至,曰:“城上白须,非沈公邪?”左右曰:“申中 兵。”诞乃入。以灵赐为骠骑府录事参军,王玙之为中军长史,世子景粹为中军将 军,州别驾范义为中军长史,其余府州文武,皆加秩。

  先是,右卫将军垣护之、左军将军崔道固、屯骑校尉庞番虬、太子旅贲中郎将 殷孝祖破索虏还,至广陵,上并使受庆之节度。司州刺史刘季之,诞故佐也,骁果 有膂力,梁山之役,又有战功,增邑五百户。在州贪残,司马翟弘业谏争甚苦,季 之积忿,置毒药食中杀之。少年时,宗悫共蒱戏,曾手侮加悫,悫深衔恨。至是悫 为豫州刺史,都督司州,季之虑悫为祸,乃委官间道欲归朝廷。会诞反,季之至盱 眙,盱眙太守郑瑗以季之素为诞所遇,疑其同逆,因邀道杀之,送首诣道隆。时诞 亦遣间信要季之,及季之首至,沈庆之送以示诞。季之缺齿,垣护之亦缺,诞谓众 曰:“此垣护之头,非刘季之也。”

  太宗初即位,郑瑗为山阳王休祐骠骑中兵参军。豫州刺史殷琰与晋安王子勋同 逆,休祐遣瑗及左右邢龙符说琰,琰不受。郑氏,寿阳强族。瑗即使琰镇军。子勋 责琰举兵迟晚,琰欲自解释,乃杀龙符送首,瑗固争不能得。及寿阳城降,瑗随辈 同出,龙符兄僧愍时在城外,谓瑗构杀龙符,辄杀瑗。即为刘勔所录,后见原。僧 愍寻击虏于淮西战死。此四人者,并由横杀,旋受身祸,论者以为有天道焉。

  诞幢主公孙安期率兵队出降。诞初闭城拒使,记室参军贺弼固谏再三,诞怒, 抽刃向之,乃止。或劝弼出降,弼曰:“公举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从;荷公厚恩, 又义无违背,唯当死明心耳。”乃服药自杀。弼字仲辅,会稽山阴人也。有文才。 赠车骑将军、山阳、海陵二郡太守,长史如故。幢主王玙之赏募数百人,从东门出 攻龙骧将军程天祚营,断其弩弦,天祚击破之,即走还城。诞又加申灵赐南徐州刺 史。军主马元子逾城归顺,追及杀之,乃于城内建列立坛誓,诞将歃血,其所署辅 国将军孟玉秀曰:“陛下亲歃。”群臣皆称万岁。

  初,诞使黄门吕昙济与左右素所信者,将世子景粹藏于民间,谓曰:“事若济, 斯命全脱,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分以金宝,齐送出门,并各散走。唯昙济不去, 携负景粹,十余日,乃为沈庆之所捕得,斩之。

  诞所署平南将军虞季充又出降书。上使庆之于桑里置烽火三所。诞又遣千余人 自北门攻强弩将军苟思达营,龙骧将军宗越击破之。开东门掩攻刘道隆营,复为殷 孝祖及员外散骑侍郎沈攸之所破。诞又加申灵赐左长史,王玙之右长史,范义左司 马、左将军,孟玉秀右司马、右将军。范义母妻子并在城内,有劝义出降,义曰: “我人吏也,且岂能作何康活邪!”义字明休,济阳考城人也。早有世誉。

  五月十九日夜,有流星大如斗杆,尾长十余丈,从西北来坠城内,是谓天狗。 占曰:“天狗所坠,下有伏尸流血。”诞又遣二百人出东门攻刘道产营,别遣疑兵 二百人出北门。沈攸之于东门奋短兵接战,大破之。门者又为苟思达所破。诞又遣 数百人出东门攻宁朔司马刘勔营,攸之又破之。广陵城旧不开南门,云开南门者, 不利其主,至诞乃开焉。彭城邵领宗在城内,阴结死士,欲袭诞。先欲布诚于庆之, 乃说诞求为间谍,见许。领宗既出,致诚毕,复还城内,事泄,诞鞭二百,考问不 服,遂支解之。

  上遣送章二纽,其一曰竟陵县开国侯,食邑一千户,募赏禽诞;其二曰建兴县 开国男,三百户,募赏先登。若克外城,举一烽;克内城,举两烽;禽诞,举三烽。 上又遣屯骑校尉谭金、前虎贲中郎将郑景玄率羽林兵隶庆之。诞复遣三百人自南门 攻刘勔土山,为勔所破。

  庆之填堑治攻道,值夏雨,不得攻城。上每玺书催督之,前后相继。及晴,再 怒,使太史择发日,将自济江。太宰江夏王义恭上表谏曰:“诞素无才略,畜养又 寡,自拒王命,士庶离散。城内乏粮,器械不足,徒赖免兵仓头三四百人,造次相 附,恩怨夙结。臣始短虑,谓一旬可殄,而假息流迁,七十余日。上将受律,群蕃 岳峙,锐卒精旅,动以万计,大威所震,未有成功。臣虽凡怯,犹怀愤踊。陛下入 翦封豕,出讨长蛇,兵不血刃,再兴七百。而蕞尔小丑,遂延晷漏,致皇赫斯怒, 将动乘舆。此实臣下素食驽钝之责,行留百司,莫不仰惭俯愧。今盛暑被甲,日费 千金,天威一麾,孰不幸甚。臣伏寻晋文王征淮南,淹师出二百日,方能制寇。今 诞糇粮垂竭,背逆者多;庆之等转悟迟重之非,渐见乘机之利。且成旨频降,必应 旦夕夷殄。愚又以广陵涂近,人信易达,虽为江水,约示不难。且睹理者寡,暗塞 者众,忽见云旗移次,京都既当祗悚,四方之志,必有未达。臣愚伏重思计,今宁 不当计小丑,省生命,以安遐迩之情。又以长江险阔,风波难期,王者尚不乘危, 况乃泛不测之水。昔魏文济江,遂有遗州之名,今虽先天不违,动干休庆,龙舟所 幸,理必利涉,然居安虑危,不可不惧。私诚款款,冒启赤心,追用悚汗,不自宣 尽。”

  七月二日,庆之率众军进攻,克其外城,乘胜而进,又克小城。诞闻军入,与 申灵赐走趋后园。队主沈胤之、义征客周满、胡思祖驰至,诞执玉钚刀与左右数人 散走,胤之等追及诞于桥上,诞举刀自卫,胤之伤诞面,因坠水,引出杀之,传首 京邑。时年二十七,因葬广陵,贬姓留氏。同党悉诛,杀城内男为京观,死者数千, 女口为军赏。诞母殷、妻徐,并自杀。追赠殷长宁园淑妃。嘉梁旷诚节,擢为后将 军。封周满山阳县侯,食邑四百五十户,胤之莱阳子,食邑三百五十户。胡思祖高 平县男食邑二百户。临川内羊璇之以先协附诞,伏诛。

  诞为南徐州刺史,在京,夜大风飞落屋瓦,城门鹿床倒覆,诞心恶之。及迁镇 广陵,入城,冲风暴起扬尘,昼晦。又中夜闲坐,有赤光照室,见者莫不怪愕。左 右侍直,眠中梦人告之曰:“官须发为槊毦。”既觉,已失髻矣,如此者数十人, 诞甚怪惧。大明二年,发民筑治广陵城,诞循行,有人干舆扬声大骂曰:“大兵寻 至,何以辛苦百姓!”诞执之,问其本末,答曰:“姓夷名孙,家在海陵。天公去 年与道佛共议,欲除此间民人,道佛苦谏得止。大祸将至,何不立六慎门。”诞问: “六慎门云何?”答曰:“古时有言,祸不入六慎门。”诞以其言狂悖,杀之。又 五音士忽狂易见鬼,惊怖啼哭曰:“外军围城,城上张白布帆。”诞执录二十余日, 乃赦之。城陷之日,云雾晦暝,白虹临北门,亘属城内。

  八年,前废帝即位,义阳王昶为征北将军、徐州刺史,道经广陵,上表曰: “窃闻淮南中雾,眷求遗绪;楚英流殛,爱存丘墓。并难结两臣,义开二主,法虽 事断,礼或情申。伏见故贼刘诞,称戈犯节,自贻逆命,膏斧婴戮,在宪已彰。但 寻属忝皇枝,位叨列辟,一以罪终,魂骸莫赦。生均宗籍,死同匹竖,旅窆委杂, 封树不修。今岁月愈迈,愆流衅往,践境兴怀,感事伤目。陛下继明升运,咸与惟 新,大德方临,哀矜未及。夫栾布哭市,义犯雷霆;田叔钳赭,志于夷戮。况在天 伦,何独无感。伏愿稽若前准,降申丹志,乞薄改褊祔,微表窀穸。则朽骨知荣, 穷泉识荷。临纸哽恸,辞不自宣。”诏曰:“征北表如此。省以慨然。诞及妻女, 并可以庶人礼葬,并置守卫。”太宗泰始四年,又更改葬,祭以少牢。

  庐江王祎,字休秀,文帝第八子也。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东海王,食邑 二千户。二十六年,以为侍中、后军将军,领石头戍事。迁冠军将军、南彭城、下 邳二郡太守、散骑常侍,领戍如故。出为会稽太守,将军如故。二十九年,迁使持 节、都督广交二州荆州之始兴临安二郡诸军事、车骑将军、平越中郎将、广州刺史。

  元凶弑立,进号安南将军,未之镇。世祖践阼,复为会稽太守,加抚军将军。 明年,征为秘书监,加散骑常侍。寻出为抚军将军、江州刺史,进号平南将军,置 吏。大明二年,征为散骑常侍、中书令,领骁骑将军,给鼓吹一部,常侍如故。又 出为南豫州刺史,常侍、将军如故。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领国子祭酒,常侍如故。 五年,诏曰:“昔韩、卫异姓,宗周之明宪;三封殊级,往晋之令典。唯皇家创典, 尽弘斯义。朕应天命,光宅四海,思所以宪章前式,崇建懿亲,永垂画一,著于甲 令。诸弟国封,并可增益千户。”七年,进司空,常侍、祭酒如故。前废帝即位, 加中书监。太宗践阼,进太尉,加侍中、中书监,给班剑二十人。改封庐江王。

  太祖诸子,祎尤凡劣,诸兄弟蚩鄙之。南平王铄蚤薨,铄子敬渊婚,祎往视之, 白世祖借伎。世祖答曰:“婚礼不举乐,且敬渊等孤苦,倍非宜也。”至是太宗与 建安王休仁诏曰:“人既不比数西方公,汝便为诸王之长。”时祎住西州,故谓之 西方公也。泰始五年,河东柳欣慰谋反,欲立祎,祎与相酬和。欣慰要结征北谘议 参军杜幼文、左军参军宋祖珍、前郡令王隆伯等。祎使左右徐虎兒以金合一枚饷幼 文,铜钵二枚饷祖珍、隆伯。幼文具奏其事。上乃下诏曰:

  昔周室既盛,二叔流言,汉祚方隆,七蕃迷叛,斯实事彰往代,难兴自古。虽 圣贤御极,宇内纾患。太尉庐江王藉庆皇枝,蚤升宠树,幼无立德,长缺修声,淡 薄亲情,厚结行路,狎昵群细,疏涩人士。

  自朕拨乱定宇,受命应天,实尚敦睦,克敷友于,故崇殊爵,超居上台。而公 常怀不平,表于事迹。公若德深望重,宜膺大统,朕初平暴乱,岂敢当璧,自然推 符奉玺,天祚有归。且朕虽居尊极,不敢自恃,宗室之事,无不谘公。不虞志欲难 满,妄生窥怨,积慝在衿,遂谋社稷。

  曩者四方遘祸,兵斥畿甸,搢绅忧惶,亲贤同愤。唯公独幸厥灾,深抃时难, 昼则从禽游肆,夜则纵酒弦歌,侧耳视阴,企贼休问。司徒休仁等并各令弟,事兼 家国,推锋履险,各伐一方,蒙霜践棘,辛勤已甚。况身被矢石,否泰难虞,悠悠 之人,尚有信分。公未曾有一函之使,遗半纸之书,志弃五弟,以饵仇贼。自谓身 非勋烈,义不参谋,必期凶逆道申,以图辅相。及皇威既震,群凶肃荡,九有同庆, 万国含欣。而公容气更沮,下帷晦迹,每觇天察宿,怀协左道,咒诅祷请,谨事邪 巫,常被发跣足,稽首北极,遂图画朕躬,勒以名字,或加以矢刃,或烹之鼎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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