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史

列传·卷十七

更新时间:2021-03-03 22:44:17

  彻里

  彻里,燕只吉台氏。曾祖太赤,为马步军都元帅,从太祖定中原,以功封徐、邳二州,因家于徐。彻里幼孤,母蒲察氏教以读书。至元十八年,世祖召见,应对详雅,悦之,俾常侍左右,民间事时有所咨访。从征东北边还,因言大军所过,民不胜烦扰,寒饿且死,宜加赈给,帝从之,乃赐边民谷帛牛马有差,赖以存活者众。擢利用监。二十三年,奉使江南,省风俗,访遗逸。时行省理财方急,卖所在学田以价输官。彻里曰:“学田所以供祭礼、育人才也,安可鬻?”遽止之。还朝以闻,帝嘉纳焉。

  二十四年,分中书为尚书省。桑哥为相,引用党与,钩考天下钱粮,凡昔权臣阿合马积年负逋,举以中书失征奏,诛二参政。行省乘风,督责尤峻。主无所偿,则责及亲戚,或逮系邻党,械禁榜掠。民不胜其苦,自裁及死狱者以百数,中外骚动。廷臣顾忌,皆莫敢言。彻里乃于帝前具陈桑哥奸贪误国害民状,辞语激烈。帝怒,谓其毁诋大臣,失礼体,命左右批其颊。彻里辩愈力,且曰:“臣与桑哥无仇,所以力数其罪而不顾身者,正为国家计耳。苟畏圣怒而不复言,则奸臣何由而除,民害何由而息!且使陛下有拒谏之名,臣窃惧焉。”于是帝大悟,即命帅羽林三百人往籍其家,得珍宝如内藏之半。桑哥既诛,诸枉系者始得释。复奉旨往江南,籍桑哥姻党江浙省臣乌马儿、蔑列、忻都、王济,湖广省臣要束木等,皆弃市,天下大快之。彻里往来,凡四道徐,皆过门不入。

  进拜御史中丞,俄升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赐黄金五十两、白金五千两。汀、漳剧盗欧狗久不平,遂引兵征之,号令严肃,所过秋毫无犯。有降者,则劳以酒食而慰遣之,曰:“吾意汝岂反者耶,良由官吏污暴所致。今既来归,即为平民,吾安忍罪汝。其返汝耕桑,安汝田里,毋恐。”他栅闻之,悉款附。未几,欧狗为其党缚致于军,枭首以徇,胁从者不戮一人,汀、漳平。三十一年,帝不豫,彻里驰还京师,侍医药。帝崩,与诸王大臣共定策,迎立成宗。

  大德元年,拜江南诸道行台御史大夫。一日,召都事贾钧谓曰:“国家置御史台,所以肃清庶官、美风俗、兴教化也。乃者御史不存大体,按巡以苛为明,征赃以多为功,至有迫子证父、弟证兄、奴讦主者。伤风败教,莫兹为甚。君为我语诸御史,毋庸效尤为也。”帝闻而善之,改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江浙税粮甲天下,平江、嘉兴、湖州三郡当江浙什六七,而其地极下,水钟为震泽。震泽之注,由吴松江入海。岁久,江淤塞,豪民利之,封土为田,水道淤塞,由是浸淫泛溢,败诸郡禾稼。朝廷命行省疏导之,发卒数万人,彻里董其役,凡四阅月毕工。

  九年,召入为中书平章政事。十月,以疾薨,年四十七。薨之日,家资不满二百缗,人服其廉。赠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徐国公,谥忠肃。至治二年,加赠宣忠同德弼亮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武宁王,谥正宪。子朵儿只,江浙行省左丞。

  不忽木

  不忽木,一名时用,字用臣,世为康里部大人。康里,即汉高车国也。祖海蓝伯,尝事克烈王可汗。王可汗灭,即弃家从数千骑望西北驰去,太祖遣使招之,答曰:“昔与帝同事王可汗,今王可汗既亡,不忍改所事。”遂去,莫知所之。子十人,皆为太祖所虏,燕真最幼,年方六岁,太祖以赐庄圣皇后。后怜而育之,遣侍世祖于藩邸。长从征伐,有功。世祖威名日盛,宪宗将伐宋,命以居守。燕真曰:“主上素有疑志,今乘舆远涉危难之地,殿下以皇弟独处安全,可乎?”世祖然之,因请从南征。宪宗喜,即分兵命趋鄂州,而自将攻蜀之钓鱼山,令阿里不哥居守。宪宗崩,燕真统世祖留部,觉阿里不哥有异志,奉皇后稍引而南,与世祖会于上都。

  世祖即位,燕真未及大用而卒,官止卫率。不忽木其仲子也,资禀英特,进止详雅,世祖奇之,命给事裕宗东宫,师事太子赞善王恂。恂从北征,乃受学于国子祭酒许衡。日记数千言,衡每称之,以为有公辅器。世祖尝欲观国子所书字,不忽木年十六,独书《贞观政要》数十事以进,帝知其寓规谏意,嘉叹久之。衡纂历代帝王名谥、统系、岁年,为书授诸生,不忽木读数过即成诵,帝召试,不遗一字。至元十三年,与同舍生坚童、太答、秃鲁等上疏曰:

  臣等闻之,《学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盖自尧、舜、禹、汤、文、武之世,莫不有学,故其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为后世所法。降至汉朝,亦建学校,诏诸生课试补官。魏道武帝起自北方,既定中原,增置生员三千,儒学以兴。此历代皆有学校之证也。

  臣等今复取平南之君建置学校者,为陛下陈之。晋武帝尝平吴矣,始起国子学。隋文帝尝灭陈矣,俾国子寺不隶太常。唐高祖尝灭梁矣,诏诸州县及乡并令置学。及至太宗,数幸国学,增筑学舍至千二百间,国学、太学、四门学亦增生员,其书、算各置博士,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诸国酋长亦遣子弟入学,国学之内至八千余人。高宗因之,遂令国子监领六学:一曰国子学,二曰太学,三曰四门学,四曰律学,五曰书学,六曰算学,各置生徒有差,皆承高祖之意也。然晋之平吴得户五十二万而已,隋之灭陈得郡县五百而已,唐之灭梁得户六十余万而已,而其崇重学校已如此。况我堂堂大国,奄有江岭之地,计亡宋之户不下千万,此陛下神功,自古未有,而非晋、隋、唐之所敢比也。然学校之政,尚未全举,臣窃惜之。

  臣等向被圣恩,俾习儒学。钦惟圣意,岂不以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尚少,而欲臣等晓识世务,以任陛下之使令乎?然以学制未定,朋从数少。譬犹责嘉禾于数苗,求良骥于数马,臣等恐其不易得也。为今之计,如欲人材众多,通习汉法,必如古昔遍立学校然后可。若曰未暇,宜且于大都弘阐国学。择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质美者百人,百官子弟与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廪给各有定制。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充司业、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为之讲解经传,授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其下复立数科,如小学、律、书、算之类。每科设置教授,各令以本业训导。小学科则令读诵经书,教以应对进退事长之节;律科则专令通晓吏事;书科则专令晓习字画;算科则专令熟闲算数。或一艺通然后改授,或一日之间更次为之。俾国子学官总领其事,常加点勘,务要俱通,仍以义理为主。有余力者听令学作文字。日月岁时,随其利钝,各责所就功课,程其勤惰而赏罚之。勤者则升之上舍,惰者则降之下舍,待其改过则复升之。假日则听令学射,自非假日,无故不令出学。数年以后,上舍生学业有成就者,乃听学官保举,蒙古人若何品级,诸色人若何仕进。其未成就者,且令依旧学习,俟其可以从政,然后岁听学官举其贤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终不可教者,三年听令出学。凡学政因革、生员增减,若得不时奏闻,则学无弊政,而天下之材亦皆观感而兴起矣。然后续立郡县之学,求以化民成俗,无不可者。

  臣等愚幼,见于书、闻于师者如此。未敢必其可行,伏望圣慈下臣此章,令诸老先与左丞王赞善等,商议条奏施行,臣等不胜至愿。

  书奏,帝览之喜。

  十四年,授利用少监。十五年,出为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帝遣通事脱虎脱护送西僧往作佛事,还过真定,箠驿吏几死,诉之按察使,不敢问。不忽木受其状,以僧下狱。脱虎脱直欲出僧,辞气倔强,不忽木令去其冠庭下,责以不职。脱虎脱逃归以闻,帝曰:“不忽木素刚正,必尔辈犯法故也。”继而燕南奏至,帝曰:“我固知之。”十九年,升提刑按察使。有讼净州守臣盗官物者,净州本隶河东,特命不忽木往按之,归报称旨,赐白金千两、钞五千贯。

  二十一年,召参议中书省事。时榷茶转运使卢世荣阿附宣政使桑哥,言能用己,则国赋可十倍于旧。帝以问不忽木,对曰:“自昔聚敛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术以惑时君,始者莫不谓之忠,及其罪稔恶著,国与民俱困,虽悔何及。臣愿陛下无纳其说。”帝不听,以世荣为右丞,不忽木遂辞参议不拜。二十二年,世荣以罪被诛,帝曰:“朕殊愧卿。”擢吏部尚书。时方籍没阿合马家,其奴张散札儿等罪当死,缪言阿合马家赀隐寄者多,如尽得之,可资国用。遂钩考捕系,连及无辜,京师骚动。帝颇疑之,命丞相安童集六部长贰官询问其事,不忽木曰:“是奴为阿合马心腹爪牙,死有余罪。为此言者,盖欲苟延岁月,徼幸不死尔。岂可复受其诳,嫁祸善良耶?急诛此徒,则怨谤自息。”丞相以其言入奏,帝悟,命不忽木鞫之,具得其实,散札儿等伏诛,其捕系者尽释之。

  二十三年,改工部尚书。九月,迁刑部。河东按察使阿合马,以赀财谄媚权贵,货钱于官,约偿羊马,至则抑取部民所产以输。事觉,遣使按治,皆不伏,及不忽木往,始得其不法百余事。会大同民饥,不忽木以便宜发仓廪赈之。阿合马所善幸臣奏不忽木擅发军储,又锻炼阿合马使自诬服。帝曰:“使行发粟以活吾民,乃其职也,何罪之有。”命移其狱至京师审视,阿合马竟伏诛。吐土哈求钦察之为人奴者增益其军,而多取编民。中书佥省王遇验其籍改正之。吐土哈遂奏遇有不臣语。帝怒,欲斩之,不忽木谏曰:“遇始令以钦察之人奴为兵,未闻以编民也。万一他卫皆仿此,户口耗矣。若诛遇,后人岂肯为陛下尽职乎?”帝意解,遇得不死。

  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书省,诬杀参政杨居宽、郭佑。不忽木争之不得,桑哥深忌之,尝指不忽木谓其妻曰:“他日籍我家者此人也。”因其退食,责以不坐曹理务,欲加之罪,遂以疾免。车驾还自上都,其弟野礼审班侍坐辇中,帝曰:“汝兄必以某日来迎。”不忽木果以是日至。帝见其癯甚,问其禄几何,左右对以满病假者例不给,帝念其贫,命尽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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