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

人事部·卷八十八

更新时间:2021-03-03 15:49:27

  ○品藻下

  《孔丛子》曰:子高谓魏王曰:"臣入魏,见君二,计臣张叔谋有馀,范威知不逮,然其功一也。"王曰:"叔也有馀,威也不逮,何得同乎?"答曰:"驽骥同辕,伯乐为之咨嗟;玉石相糅,和氏为之叹息。故贤愚共贯,则能士匿谋;真伪相错,则知士结舌。虽有馀,犹不逮也。"

  又曰:东里闾空腹而好自贤,欲自亲於子顺,子顺弗下,曰:"夫东里闾外质顽拙,有似疏直,内怀虚妙,非丈夫之节。若其度骸称肤,面目鬓眉实美於人也。圣人论士,不以此为贵者,无益於德故也。"

  又曰:宫他见子顺曰:"他困於贫贱,欲自托富贵之门,庶克济乎?"子顺曰:"夫富而可以托贫,贵而可以寄贱者,天下寡矣。非信义君子,明识通达,则不可。所欲托者谁也?"宫他曰:"将適赵公。"子顺曰:"非其人矣。虽好养士,奉而已,终不能称也。"宫他曰:"将之燕相。"子顺曰:"彼从兄弟甥舅,各济其私,无求贤之志,不足归也。"宫他曰:"将之齐田氏。"子顺曰:"齐,大国也。其士大夫皆有多党之心,不能容子也。"他曰:"然则何向而可?"子顺曰:"济子之欲,则宜若后成子可也。"

  又曰:魏安釐王问子顺曰:"马回之为人,虽少文,桓桓亮直,丈夫之节,吾欲以为相,可乎?"答曰:"知臣莫若君,何有不可!至於亮直之节,臣未明也。""何故?"答曰:"闻诸孙卿,其为人也,长目而永视者,必体方而心圆,每以其法相人,千百不失。臣见回,非不伟其体幹,然甚疑其目。"王卒用之,三月,果以谄得罪。

  《淮南子》曰:管子文锦也,虽丑登庙;(相桓公以霸功成事,衣文锦之服,大书在明堂,故曰虽丑登庙也。)子产绢染也,美而不尊。(子产相郑,以乘车济朝涉者,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绢染者,以子产喻母人。《月瘤路曰:命妇宫染绢,温暖其民。如人之母也。)

  袁子《正书》曰:孔子称蘧伯玉,国无道,可卷而怀也。今李膺居浊世之中,皦然与世殊途,此西山饿夫之畴耳。卒死於非罪,恶得为雅人。

  又曰:李膺言出于口,人莫得违也。有难李君之言者,则乡党非之。李君子与人同舆载,则名闻天下。

  又曰:或云:"少府杨阜,岂非忠哉?"答曰:"然。可谓直士,忠臣则吾不知也。夫为人臣,见人主失道,指其非而播扬其恶,可谓直士,未为忠臣。故司空陈群则不然,其谈论终日,未尝言人主之非,书数十上而外不知。君子谓陈群於是乎长者。"

  姚信《士纬》曰:论清高之士,上可如老子、庄周,下可如君平、子贡耳。若於陵仲子及严遵、夏甫子治,未可尽以为师矣。平议之士若季札、赵武逮于林宗,皆可尽为则也。其泄冶、伯宗及末世史云、子将之属,皆美而未善也。圣人考功黜陟,犹以三载,而子将月旦之处,史云睚眦废人。其观进者,或饰虚;其怠沮者,皆离叛,识诚可谓妙矣。然非洙泗之风,三千之弘化。

  又曰:延陵季子际会之间,卫尉蔡君限之於弱,余必以然。季子通妙达道之机,假其讨光,恐增祸乱,受光之让,非其本志。若季子之为君也,欲行王道,其与周争治霸术,以力与列国争强,则不肯破强楚而并其封疆也。国人疾光而心归季子。季子不立,社稷将倾,恐光忧迷内灼而异图,外生非常之变,将加於高人。是以季子相时虑事,顺以安民而谓其弱,未闻厥旨。蔡子答曰:诸兄以贤让国,与之冀能,扬文、武之遗教,崇仁义之美化,以移风易俗耳!何必当与周争乎?而苟守一节,退耕於野,使还国无讨贼之意,反云国家有主,社稷有祠,乃吾君也。盖开篡弑之路,非所谓从忠教也。

  又曰:杨子云有深才潜知,屈伸沉浮,从容玄默,近于柳下惠、朝隐之风,知似蘧瑗而高不及也。班固称之有大度,不孜孜於富贵,不戚戚於贫贱,二者之美,盖亦良矣。然杨子之书,清贵甚远,然无庙堂之议,对王公大人之辞,故令其骨鲠不见,节操不显也。夫孟子之书,将门人所记,非自作也,故其志行多见,非惟教辞而已。或拒万锺之禄,或辞兼金之赠,或以周汉礼殊,二子时异,不可责之於周。或曰帝纳异言,而子云无正论,卒有投阁之累。孟轲昂昂其肯,然子云保家养知之士,孟轲凤峙高世之英也。

  又曰:周勃之勋,不如霍光,此前史所载,较然可见。而人以勃功大於光,意窃不安,何者?勃本帝大臣居太尉之位,拥兵百万,既有陈平、王陵之力,又有朱虚诸王之据。矍寄托游说,以谲诸吕,因众之心,易以济事。若霍光者,以仓卒之际,受寄之任,辅弼幼主,天下晏然。遇燕王、上官之乱,诛除凶逆,以靖王室,废昌邑,立宣帝,任汉家之重,隆中兴之祚,参声伊周为贤相,推验事校,优劣明矣。

  又曰:汝南陈仲举,体气高烈,有王臣之节。颍川李玄礼,忠平正直,有社稷之能。海内论二士,有议而未决。陈留蔡伯喈云:"仲举强於犯上,玄礼长於接下,犯上为难,接下为易,仲举为先,玄礼后矣。"天下於是为定。愚思窃以伯喈未必可从也。夫皋繇戒舜,犯上之徵也;舜治百揆,接下之效也。故陈平谓王陵言:面折廷争,我不如公;至安刘氏,公不如我。而犯上则为优,是王陵当高於陈平,朱云殊乎吴邓矣!陆恭仲答曰:"陈李二君,德齐於行,才等於身,无长短之馋拢"时人或其先后。

  魏文帝《典论》曰:或有方周成王於汉昭帝者,余以为周氏体圣考之休气,禀贤妣之胎教,周邵为保傅,吕尚为太师,故咳笑必含仁义之声,观听必觌礼义之容。弘践祚之义,隆太平之化,礼乐兴於上,颂声作於下。时成王年二十二,享国三十年,世永治长,德与年丰。夫孝昭,父非武王,母非邑姜,体不承圣,化不胎育,保无仁孝之德,佐无隆平之治,所谓生深宫中,长妇人手矣。德与体并,知与性成。孝昭之崩,年二十有一,承衰弊之世,牧凋落之民,臣无淑圣之知,身有短折之期,欲高隆周,岂不谬哉!

  曹植《汉二祖论》曰:高祖因暴秦而起,官由亭长,自亡徒招集英雄,遂诛强楚,光有天下。功齐汤武,业流后嗣,诚帝王之玄勋,人君之盛事也。直寡善人之美称,鲜君子之风采,惑秦宫而不出,窘项座而不起,计失乎郦生,忿过乎韩信,太公是诰,於孝违矣!败古今之大教,伤王道之实义。然其骁将荩臣,皆古今之鲜有,而能任其才而用之,听其言而察之,故兼天下而有帝位也。不然,斯不免当世之妄夫。世祖体乾灵之休德,韬亚圣之懿才,聪达而多识,乐施而爱人。神光前驱,威风先逝。军未出於南京,莽已毙于西都。当此时也,九州鼎沸,四海渊涌,言帝者二三,称王者四五。咸鸱视狼顾,虎超龙骧。光武秉朱光之巨钺,震赫斯之隆怒,荡涤凶秽,剿除丑类,若劲风而纵烈火,晒白日而扫朝云也。计功则业殊,比隆则事异,语德则靡愆,言行则无秽。卒能立不刊之遐迹,建不朽之玄功。故曰光武其近优也。

  曹植《成王汉昭论》曰:周公以天下初定,武王既终,而成王尚幼,未能定南面之事。是以推己忠诚,称制假号。二弟流言,邵公疑之,发金縢之匮,然后用寤亦未决也。至於昭帝所以不疑於霍光,亦缘武帝有遗诏於光。使光若周公,践天子之位,行周公之事,吾恐叛者非徒二弟,疑者非徒召公也。且贤者固不能知,圣贤自其宜耳。昭帝固可不疑霍光,周王自可疑周公也。若以昭帝胜成王,霍光当逾周公耶?若以尧舜为成王,汤禹作管、蔡、邵公,周公之不见疑必也。

  陈群《汝颍士论》曰:群以为孔氏先汝颍士胜负之评矣。孔答曰:汝南戴子高亲止千乘万骑,与光武帝共揖於道中。颍川士虽抗节,未有能颉顽天子者也。汝南许子伯与友人共说世俗将坏,同夜起,举声号哭。颍川土虽颇忧时,未有能哭世者也。汝南许掾教太守刘晨图开稻陂,灌数万顷,累世获其功。韩玄长虽好地理,未成功见效如许掾者也。汝南张玄伯身死之后。见梦於范巨卿。颍川虽有奇异,未有鬼神能灵者也。汝南应世叔读书,五行并下,颍川土虽多聪明,未有能《离娄》并诵者也。汝南李鸿为太尉掾,弟杀人当死,鸿自缚诣门,乞代弟命,使饮鸩而死,弟因得全。颍川土虽欲尚节义,未有能煞身成仁者也。汝南翟文仲为东郡太守,始举义兵以诛王莽,颍川士虽疾恶,未有破家为国者也。汝南袁公著吻甲科郎中,上书欲治梁冀,颍川士虽务忠谠,未有能没命直言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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