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紗爭似絳幃籠,花影宜分燭影紅。
此日雲英相見後,裴航願得托瑤宮。
書訖,仍付綠鬟送入紗櫥。瑤姿見這詩中,明明說出洞房花燭,願諧秦晉之意。卻怪他從前故意作難,強求面試,便就花箋後和詩一首道:
珠玉今為翠幕籠,休誇十里杏花紅。
春闈若許裙釵入,肯讓仙郎占月宮?
瑤姿和過第三首詩,更不令侍兒傳送,便放筆起身,喚著綠鬟,從紗櫥後冉冉的步入內廂去了。郗公便起身走入紗櫥,取出那幅花箋來。趙公笑道:「三場試卷,可許老監場一看否?」
郗公將詩箋展放桌上,與趙公從頭看起,趙公嘖嘖稱贊不止。
嗣薪看到第三首,避席向郗公稱謝道:「小姐才思敏妙如此,若使應試春闈,晚生自當讓一頭地。」趙公笑道:「朝廷如作女開科,小姐當作女狀元。老夫今日監臨考試,又收了一個第一門生,可謂男女雙學士,夫妻兩狀元矣。」郗公大笑。珠川亦滿心歡喜。趙公便令嗣薪再把雙魚珮送與郗公。郗公亦教珠川再用金鳳釵回送嗣薪。趙公復邀三人到前堂飲酒,盡歡而散。
次日,嗣薪即上疏告假完婚。珠川謝了趙公,仍與郗公領女兒回家,擇定吉期,入贅嗣薪。嗣薪將行,只見靈隱寺僧官雲閒前來作賀,捧著個金箋軸子,求嗣薪將前日賀他的詩寫在上邊,落正了款,嗣薪隨即揮就,後書「狀元何嗣薪題贈」,僧官歡喜拜謝而去。嗣薪即日到富陽,入贅隨家,與瑤姿小姐成其夫婦。
畢姻過了三朝,恰好郗家的嬌枝小姐遣青衣小婢送賀禮至。嗣薪見了,認得是前番園中所見的小婢。便問瑤姿道:
「此婢何來?」瑤姿道:「這是郗家表妹的侍兒。」嗣薪因把前日園中窺覷,遇著此婢隨著個小姐在那裡閒耍,因而錯認是瑤姿的話說了一遍。瑤姿道:「郎君錯認表妹是我了。」那小婢聽罷,笑起來道:「我說何老爺有些面熟,原來就是前日園裡見的這個人。」嗣薪指著小婢笑道:「你前日如何哄我。」小婢道:「我不曾哄甚麼。」嗣薪道:「我那日問你說,你家小姐可喚做瑤姿?你說『正是瑤姿小姐』。」小婢道:「我只道說可是喚嬌枝,我應道『正是嬌枝小姐』。」嗣薪點頭笑道:「聲音相混,正如我與何自新一般。今日方才省悟。」正是:
當時混著鰱和鯉,此日方明李與桃。
嗣薪假滿之後,攜了家眷,還朝候選。初授館職,不上數年,直做到禮部尚書。瑤姿誥封夫人。夫妻偕老。生二子,俱貴顯。郗公與珠川亦皆臻上壽。此是後話。
看官聽說,天下才人與天下才女作合如此之難,一番受釵,又一番回釵,一番還珮,又一番納珮。小姐並非勢利狀元,狀元亦並不是曲從座主,各各以文見賞,以才契合。此一段風流佳話,真可垂之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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