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云 谭廷襄 马新贻 李宗羲 徐宗幹 王凯泰 郭柏荫
王庆云,字雁汀,福建闽县人。道光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二十七年,大考一等,擢侍读学士,迁通政副使。庆云通知时事,尤究心财政,穷其利病,稽其出入。文宗即位求言,庆云疏请通言路,省例案,宽民力,重国计。其言重国计,略谓:“今岁入四千四五百万,岁出在四千万以下,田赋实徵近止二千八百万。夫旱潦事出偶然,而岁岁轮流请缓;盐课岁额七百四十馀万,实徵常不及五百万。生齿日增,而销盐日绌。南河经费,嘉庆时止百馀万,迩来递增至三百五六十万。入少出多,置之不问,思为一切苟且之计,何如取自有之财,详细讲求:地丁何以岁岁请缓?盐课何以处处绌销?河工何以年年报险?必得弊之所在而革除之。”奏入,上深韪焉。
时命中外大臣保荐人材,礼部侍郎曾国藩举庆云以应,诏擢詹事,署顺天府尹。咸丰元年,授户部侍郎,仍署府尹。内务府议令庄头增租,佃户不应,则勒限退地。庆云偕直隶总督讷尔经额援乾隆间停设庄头,嘉庆间奏禁增租夺佃两案,奏请敕内务府不得任意加租。户部请改河东盐政章程,并清查山西州县亏空,命庆云偕浙江布政使联英往按。
寻奏定清查亏空章程,并会山西巡抚那苏图奏言:“晋商赔累,一在盐本钜,一在浮费多,一在运脚重。官盐既贵,私贩遂乘间蔓延。从前盐价每石三五十两,自坐商囤积居奇,畦地锭票,租典靡常,一业数主,人人牟利。一石之盐,贵百三四十两,运商安得不困?河东盐行三省,酬应繁多,总商分派者号为厅摊,散商自送者岁有常例,统计二十六万馀两,几达岁课之半。加以石盐脚费多至百两,因其定价难增,遂至相率为伪,攙沙短秤,民食愈艰。臣等公同商酌,轻盐本必先定池价,革浮费必先行票法,减运脚必先分口岸,将缉私之法并寓其中。盖盐有专商,票无定贩,大要在留商招贩,先课后盐,而后引目不致虚悬,课额无虞短绌。向来坐商昂价,总以缺产为词。臣览池面宽广,滷气醲厚,即雨旸不齐,裒多益寡,足敷五千六百馀石之额。盐贵不在缺产,而在售私。拟定白盐一石贵止六十两,青盐递减,坐商工本外有赢馀。令各商立法互稽,但使盐不旁流,商盐自富,锭票销价,亦复删芟。畦地租典,先侭运商,总期减轻成本,禁卫课官吏浮费,别筹公用。每票徵银七分有奇,随课收发,此外需索,坐赃科罪。其领票、招贩、掣盐、截角诸事,悉仿两淮成例,微为变通,以归简易。河东盐行河南引地,自嘉庆二十四年改为商运民销,以会兴镇为发盐口岸,商民称便。拟将陕西、山西、会兴镇分为三路,不许攙越,盐到发贩随销,亦听商人自运,兼防夹私,力杜作伪。统计河东全纲,比较昔价,裁浮改岸,年省七十馀万。得人守法,商力不疲。即间有歇业,或运商归并,或坐商承充,永绝举商、保商诸弊。”下部议行。
庆云既明习计政,主部事,先后奏请清釐江宁、苏州、安徽三布政司例应入拨、延未造报各款,自道光三年至咸丰元年,凡千五十九款,九百三十六万两。又奏言:“江南赋甲他省,额徵五百二十九万,道光十六年,豁欠五百六十馀万,计十年蠲一年之额;二十六年,豁欠一千馀万,计十年蠲两年。及咸丰二年,豁欠一千三百馀万,十年几蠲三年。请饬江苏督抚,熟田未完,不得混入次年缓徵。”又奏覆闽浙总督季芝昌等以闽硷疲累,请展缓匀代额课,言:“闽硷所以疲累,病在私盐充斥,浮费繁重。芝昌等议停匀代课六万馀,派认续例课二万馀,五年之后,匀代起徵,例课仍纳。朝三暮四,恐无此办法。”又言:“芝昌等但陈料理之难,未筹补救之法,或就场徵课,或按包抽税。应令择一可行之策,另议具奏。”又奏覆江西巡抚张芾请拨粤盐济销,言:“江西借拨粤盐,前明总制陈南金、巡抚王守仁尝行之,所谓不加赋而财足,不扰民而事办,其法至善。应令速筹遵办。”又奏:“滇、黔解运铜铅,道远阻兵。应令於提镇驻紥重兵之处,筹铸制钱,并於附近水次兼铸大钱,运四川、两湖易银,并派民间交纳地丁税课。”又奏:“新疆南、北两路驻兵四万,岁需经费一百三四十万,垂及百年,为数万万。请停陕省官兵换防喀什噶尔等八城,即由伊犁、乌鲁木齐满、绿营饬拨,五年更换,可岁省数十万。”又奏请裁东河河督南河河库道并两河厅员修防经费,南河不得过百万,东河不得过七八十万,并裁漕督,归南河总督兼管。各疏多如所议行。寻授陕西巡抚。
四年,粤匪扰河南,庆云赴潼关,与提督丰绅、将军紥拉芬筹防御。又自潼关赴商南,遍历各隘。上命丰绅率兵驻襄阳。粤匪陷武昌,庆云请以湖北会城暂移襄阳,山西、四川协筹军饷,保全大局。寻调山西巡抚。
五年,奏言:“潞盐行销山西、陕西、河南三省,陕患盐多,晋苦值贵。拟将陕引匀销晋省三百七十石。晋引则就地远近,公平定价。惟河南官运已觉畅行,拟兼行民运,以广招徕。禁止吉兰泰、花马池盐侵销。”又言:“陕省课归地丁,输纳不前,请仿河南招贩民运,於河东、河西择地设局稽查。”又奏言:“军兴以来,各军营用银出纳,易钱买粮,岁丰银裕,何便如之!今用兵之地,赋税不全,仰给邻省,完善之区,正供不足,佐以捐输。当此穀贵钱荒,以银易钱,以钱易粮,耗折大半。往时兵饥,得银可饱,恐此后以银亦不可饱,况银且不可常继。拟令州县碾动仓穀,解饷兼用制钱,舟楫可通,宜无不便。”均如所请。
又奏:“山西前明逼近三边郡县,率民筑堡自卫。一县十馀堡至百数十堡,星罗釭布。今惟云中、代、朔,堡寨相连,省南各属,则多残缺,当令缮完。定社规,立义学,化导少壮惰游,合祭赛以联其情,相守望以齐其力。有事则聚守,无事则散居,於无形中寓坚壁清野之法。”又以河南南阳诸地旱蝗,请饬发仓筹赈,俾灾民不为土匪勾胁,以救灾即以弭患。捻匪扰南阳,庆云密陈省南分三路,遣兵巡防。
擢四川总督,贵州思南教匪为乱,庆云遣兵防酉阳秀山,请饬总兵蒋玉龙自镇远规复思南。寻奏四川旧有啯匪,盗案多於他省,饬各属行保甲,立限捕盗。又奏於酉阳设屯田,分设屯兵驻防城乡要隘。又奏:“川省差役捕盗,传证起赃,辄纠多人,持械搜掠,名曰‘扫通’者,此与强盗无异。请照强盗律,不分首从皆斩,兵丁有犯同之。”均下部议行。
寻以黔匪焚掠,渐近綦南,遣兵出境攻层峦山、飞梯岩诸隘,又破胡家坪贼巢。九年,兼署成都将军,调两广总督。行次汉阳,以病乞罢,许之。旋召诣京师,病未即行。十一年,穆宗即位,授左都御史,擢工部尚书。同治元年三月,庆云将力疾赴召,前一日剧病,卒,谥文勤。孙仁堪,循吏有传。
谭廷襄,字竹厓,浙江山阴人。道光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出为直隶永平知府,调保定,迁顺天府尹,擢刑部侍郎。咸丰六年,出为陕西巡抚。直省采米运京仓,廷襄疏言:“陕西产米少,转输不便。请改折解款,由部召籴,费节而事集。”七年,署直隶总督。
是时英、法、俄、美四国合军陷广东省城,廷襄疏请封货闭关,恩威并用,上以海运在途,激之生变,虚声无实益,不允。八年四月,英兵北犯,占大沽炮台,窥内河。大沽口外积沙,海舟不能直入,敌舟至,数以小汽船采测。时方议款,不为备,不虞其骤发。钦差大臣僧格林沁劾廷襄,夺官戍军台。九年,以三品顶戴署陕西巡抚。上命直省禁习天主教,廷襄疏言:“天主教流行中国二百馀年,到处穷搜,转滋骇愕。惟有密饬官吏稽查保甲,列册密记,乘机启导。”时款议未定,或请西巡,偕总督乐斌疏陈三便三难,议乃寝。
十一年,授山东巡抚。频岁军兴,山东诸郡县群盗蜂起,皖捻入境,勾结土匪,滋扰几遍。僧格林沁大军驻山东督剿,廷襄率兵出省协助,并督各郡县团练防剿兼施,具详僧格林沁传。同治元年,兼署河东河道总督。三年,入为刑部侍郎,调工部,又调户部。
五年,湖北巡抚曾国荃疏劾总督官文贪庸骄蹇,并以公使钱餽四川考官胡家玉、张晋裕等,上命尚书绵森及廷襄往按,并诘家玉。家玉言自四川还京,道湖北,官文等餽赆,以道梗改水程,无州县支应,乃受以充费。廷襄等至湖北,疏言:“丁、漕、盐、釐、关税、捐输,实用实支,并无浮滥。惟汉阳竹木捐零星不请奖叙者,凡因公动用,例不报销之项,由此动支,官文餽家玉等是实。”上为罢官文。即令廷襄署总督,家玉等并下吏议。
御史佛尔国春劾国荃,言国荃亦以竹木税治公廨,严责廷襄蒙蔽。廷襄等复疏陈国荃上官未久,无以竹木税治公廨事,因言:“湖北三次陷贼,百端草创,不循例案,诸废具举,随事设施。今以动用官款,加以处分,亦足示警。若更罪及所受之人,路远给赀,亲丧承赙,皆罣吏议。王道本人情,琐屑烦苛,似非政体。”於是诸受餽者皆置不问。六年,上用前事夺官文总督,是冬,国荃亦以病乞罢。
廷襄还京,署吏部侍郎,迁左都御史。再迁刑部尚书,兼署吏部。九年,卒,赠太子少保,谥端恪。
马新贻,字穀山,山东菏泽人。道光二十七年进士,安徽即用知县,除建平,署合肥,以勤明称。咸丰三年,粤匪扰安徽,淮南北群盗并起,新贻常在兵间。五年,从攻庐州巢湖,新贻击败援贼,迭破贼盛家桥、三河镇、柘皋诸贼屯,寻克庐州。积功累擢知府,赐花翎,补庐州。七年,捻匪、粤匪合陷桃镇,分扰上下派河,新贻破贼舒城,记名以道员用。八年,署按察使。贼犯庐州,新贻率练勇出城迎击,贼间道入城,新贻军溃失印,下吏议,革职留任。九年,丁母忧,巡抚翁同书奏请留署。十年,钦差大臣袁甲三为奏请复官。十一年,同书复奏荐,命以道员候补。丁父忧,甲三复奏请留军。同治元年,从克庐州,败贼寿州吴山庙,加按察使衔,署布政使。苗沛霖叛,从署巡抚唐训方守蒙城,屡破贼。二年,授按察使,寻迁布政使。
三年,擢浙江巡抚。浙江新定,民困未苏,新贻至,奏蠲逋赋。四年,复奏减杭、嘉、湖、金、衢、严、处七府浮收钱漕,又请罢漕运诸无名之费,上从之,命勒石永禁。筑海宁石塘、绍兴东塘,濬三江口。岐海为盗贼窟穴,遣兵捕治,擒其魁。厚於待士,会城诸书院皆兴复,士群至肄业,新贻皆视若子弟,优以资用奖励之。严州、绍兴被水,蠲赈覈实,灾不为害。台州民悍,辄群聚械斗,新贻奏:“地方官惮吏议,瞻顾消弭。请嗣后有讳匿不报者参处;仅止失察,皆宽贷,仍责令捕治。”下部议行。象山、宁海有禁界地曰南田,方数百里,环海土寇邱财青等处窟其中,遣兵捕得财青置之法,南田乃安。黄岩总兵刚安泰出海捕盗,为所戕,檄副将张其光等击杀盗五十馀。上以新贻未能豫防,下吏议。嘉兴、湖州北与苏州界,皆水乡,方乱时,民自卫置枪於船,谓之“枪船”,久之聚博行劫为民害。新贻会江苏巡抚郭柏荫督兵擒斩其渠,及悍党数十,枪船害始除。擢闽浙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