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列传·卷一百零九

更新时间:2021-03-03 06:32:20

  处厚以幼主荒怠,不亲政务,既居纳诲之地,宜有以启导性灵,乃铨择经义雅 言,以类相从,为二十卷,谓之《六经法言》,献之。锡以缯帛银器,仍赐金紫。 以《宪宗实录》未成,诏处厚与路随兼充史馆修撰。实录未成,许二人分日入内, 仍放常参。处厚俄又权兵部侍郎。

  敬宗嗣位,李逢吉用事,素恶李绅,乃构成其罪,祸将不测。处厚与绅皆以孤 进,同年进士,心颇伤之,乃上疏曰:

  臣窃闻朋党议论,以李绅贬黜尚轻。臣受恩至深,职备顾问,事关圣德,不合 不言。绅先朝奖用,擢在翰林,无过可书,无罪可戮。今群党得志,谗嫉大兴。询 于人情,皆甚叹骇。《诗》云:“萋兮菲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 又曰:“谗言罔极,交乱四国。”自古帝王,未有远君子近小人而致太平者。古人 云:“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李绅是前朝任使,纵有罪愆,犹宜洗衅涤 瑕,念旧忘过,以成无改之美。今逢吉门下故吏,遍满朝行,侵毁加诬,何词不有? 所贬如此,犹为太轻。盖曾参有投杼之疑,先师有拾尘之戒。伏望陛下断自圣虑, 不惑奸邪,则天下幸甚!建中之初,山东向化,只缘宰相朋党,上负朝廷。杨炎为 元载复雠,卢杞为刘晏报怨,兵连祸结,天下不平。伏乞圣明,察臣愚恳。

  帝悟其事,绅得减死,贬端州司马。

  处厚正拜兵部侍郎,谢恩于思政殿。时昭愍狂恣,屡出畋游。每月坐朝不三四 日。处厚因谢,从容奏曰:“臣有大罪,伏乞面首。”帝曰:“何也?”处厚对曰: “臣前为谏官,不能先朝死谏,纵先圣好畋及色,以至不寿,臣合当诛。然所以不 死谏者,亦为陛下此时在春宫,年已十五。今则陛下皇子始一岁矣,臣安得更避死 亡之诛?”上深感悟其意,赐锦彩一百匹、银器四事。

  宝历元年四月,群臣上尊号,御殿受册肆赦。李逢吉以李绅之故,所撰赦文但 云左降官已经量移者与量移,不言未量移者,盖欲绅不受恩例。处厚上疏曰:“伏 见赦文节目中,左降官有不该恩泽者。在宥之体,有所未弘。臣闻物议皆言逢吉恐 李绅量移,故有此节。若如此,则应是近年流贬官,因李绅一人皆不得量移。事体 至大,岂敢不言?李绅先朝奖任,曾在内廷,自经贬官,未蒙恩宥。古人云:‘人 君当记人之功,忘人之过。’管仲拘囚,齐桓举为国相;冶长缧绁,仲尼选为密亲。 有罪犹宜涤荡,无辜岂可终累?况鸿名大号,册礼重仪,天地百灵之所鉴临,亿兆 八纮之所瞻戴。恩泽不广,实非所宜。臣与逢吉素无雠嫌,与李绅本非亲党,所论 者全大体,所陈者在至公,伏乞圣慈察臣肝胆。倘蒙允许,仍望宣付宰臣,应近年 左降官,并编入赦条,令准旧例,得量移近处。”帝览奏其事,乃追改赦文,绅方 沾恩例。处厚为翰林承旨学士,每立视草,惬会圣旨。常奉急命于宣州征鹰鸷及杨、 益、两浙索奇文绫锦,皆抗疏不奉命,且引前时赦书为证,帝皆可其奏。

  宝历季年,急变中起。文宗底绥内难,诏命将降,未有所定。处厚闻难奔赴, 昌言曰:“《春秋》之法,大义灭亲,内恶必书,以明逆顺。正名讨罪,于义何嫌? 安可依违,有所避讳!”遂奉籓教行焉。是夕,诏命制置及践祚礼仪,不暇责所司, 皆出于处厚之议。及礼行之后,皆叶旧章。以佐命功,旋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监修国史,加银青光禄大夫,进爵灵昌郡公。处厚在相位,务在济时,不 为身计。中外补授,咸得其宜。

  初,贞元中,宰相齐抗奏减冗员,罢诸州别驾,其在京百司,当入别驾者,多 处之朝列。元和以来,两河用兵,偏裨立功者,往往擢在周行。率以储采王官杂补 之,皆盛服趋朝,硃紫填拥。久次当进,及受代闲居者,常数十人,趋中书及宰相 私第,摩肩候谒,繁于辞语。及处厚秉政,复奏置六雄、十望、十紧、三十四州别 驾以处之。而清流不杂,朝政清肃。

  文宗勤于听政,然浮于决断,宰相奏事得请,往往中变。处厚常独论奏曰: “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用为宰相,参议大政。凡有奏请,初蒙听纳,寻易圣怀。若 出自宸衷,即示臣等不信;若出于横议,臣等何名鼎司?且裴度元勋宿德,历辅四 朝,孜孜竭诚,人望所属,陛下固宜亲重。窦易直良厚,忠事先朝,陛下固当委信。 微臣才薄,首蒙陛下擢用,非出他门,言既不从,臣宜先退。”即趋下再拜陈乞。 上矍然曰:“何至此耶!卿之志业,朕素自知,登庸作辅,百职斯举。纵朕有所失, 安可遽辞,以彰吾薄德?”处厚谢之而去,出延英门,复令召还。谓曰:“凡卿所 欲言,并宜启论。”处厚因对彰善瘅恶,归之法制,凡数百言。又裴度勋高望重, 为人尽心切直,宜久任,可壮国威。帝皆听纳。自是宰臣敷奏,人不敢横议。

  俄而沧州李同捷叛,朝廷加兵。魏博史宪诚,中怀向背,裴度以宿旧自任,待 宪诚于不疑。尝遣亲吏请事至中书。处厚谓曰:“晋公以百口于上前保尔使主,处 厚则不然,但仰俟所为,自有朝典耳。”宪诚闻之大惧,自此输竭,竟有功于沧州。 又尝以理财制用为国之本,撰《太和国计》二十卷以献。李载义累破沧、镇两军, 兵士每有俘执,多遣刳剔。处厚以书喻之,载义深然其旨。自此沧、镇所获生口, 配隶远地,前后全活数百千人。

  处厚居家循易,如不克任。至于廷诤敷启,及驭辖待胥吏,劲确嶷然不可夺。 质状非魁伟,如甚懦者;而庶僚请事,畏惕相顾,虽与语移晷,不敢私谒。急于用 才,酷嗜文学。尝病前古有以浮议坐废者,故推择群材,往往弃瑕录用,亦为时所 讥。雅信释氏因果,晚年尤甚。聚书逾万卷,多手自刊校。奉诏修《元和实录》, 未绝笔,其统例取舍,皆处厚创起焉。太和二年十二月,因延英奏对,造膝之际, 忽奏“臣病作”,遽退。文宗命中官扶出,归第一夕而卒,年五十六,赠司空。

  处厚当国柄二周岁,启沃之谋,颇协时誉,咸共惜之。

  崔群,字敦诗,清河武城人,山东著姓。十九登进士第,又制策登科,授秘书 省校书郎,累迁右补阙。元和初,召为翰林学士,历中书舍人。群在内职,常以谠 言正论闻于时。宪宗嘉赏,降宣旨云:“自今后学士进状,并取崔群连署,然后进 来。”群以禁密之司,动为故事,自尔学士或恶直丑正,则其下学士无由上言。群 坚不奉诏,三疏论奏方允。

  元和七年,惠昭太子薨,穆宗时为遂王,宪宗以澧王居长,又多内助,将建储 贰,命群与澧王作让表。群上言曰:“大凡己合当之,则有陈让之仪;己不合当, 因何遽有让表?今遂王嫡长,所宜正位青宫。”竟从其奏。时魏博节度使田季安进 绢五千匹,充助修开业寺。群以为事实无名,体尤不可,请止其所进。群前后所论 多惬旨,无不听纳。迁礼部侍郎,选拔才行,咸为公当。转户部侍郎。

  二年七月,拜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十四年,诛李师道,上顾谓宰臣 曰:“李师古虽自袭祖父,然朝廷待之始终。其妻于师道即嫂叔也,虽云逆族,若 量罪轻重,亦宜降等。又李宗奭虽抵严宪,其情比之大逆,亦有不同。其妻士族也, 今其子女俱在掖廷,于法皆似稍深。卿等留意否?”群对曰:“圣情仁恻,罪止元 凶。其妻近属,倘获宽宥,实合弘煦之道。”于是师古妻裴氏、女宜娘,诏出于邓 州安置。宗奭妻韦氏及男女,先没掖廷,并释放;其奴婢、资货皆复赐之。又盐铁 福建院官权长孺坐赃,诏付京兆府决杀。长孺母刘氏求哀于宰相,群因入对言之。 宪宗愍其母耄年,乃曰:“朕将屈法赦长孺何如?”群曰:“陛下仁恻即赦之,当 速令中使宣谕。如待正敕,即无及也。”长孺竟得免死长流。群之启奏平恕,多此 类也。

  时宪宗急于荡寇,颇奖聚敛之臣。故籓府由是希旨,往往捃拾,目为进奉。处 州刺史苗稷进羡余钱七千贯,群议以为违诏,受之则失信于天下,请却赐本州,代 贫下租税。时论美之。

  度支使皇甫镈阴结权幸,以求宰相,群累疏其奸邪。尝因对面论,语及天宝、 开元中事,群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玄宗用姚崇、宋璟、张九龄、韩休、 李元纮、杜暹则理;用林甫、杨国忠则乱。人皆以天宝十五年禄山自范阳起兵,是 理乱分时,臣以为开元二十年罢贤相张九龄,专任奸臣李林甫,理乱自此已分矣。 用人得失,所系非小。”词意激切,左右为之感动。镈深恨之。而宪宗终用镈为宰 相。无何,群臣议上尊号,皇甫镈欲加“孝德”两字,群曰:“有睿圣,则孝德在 其中矣。”竟为镈所构。宪宗不乐,出为湖南观察都团练使。

  穆宗即位,征拜吏部侍郎,召见别殿,谓群曰:“我升储位,知卿为羽翼。” 群曰:“先帝之意,元在陛下。顷者授陛下淮西节度使,臣奉命草制,且曰:‘能 辨南阳之牍,允符东海之贵。’若不知先帝深旨,臣岂敢轻言?”数日,拜御史中 丞。浃旬,授检校兵部尚书,兼徐州刺史、武宁军节度、徐泗濠观察等使。

上一页 下一页

上一篇:列传·卷一百零八

下一篇:列传·卷一百一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