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列传·卷九十九

更新时间:2021-03-03 06:31:16

  黄寇犯京师,僖宗出幸,琮病不能从。既僭号,起琮为相。琮以疾辞。迫胁不 已,琮曰:“吾病亟矣,死在旦夕。加以唐室亲姻,义不受命,死即甘心。”竟为 贼所害,而赦公主。主视琮受祸,谓贼曰:“妾李氏女也,义不独存,愿与于公并 命。”贼不许,公主入室自缢而卒。广德闺门有礼,咸通、乾符中誉在人口。于族 内外冠婚丧祭,主必自预行礼,诸妇班而见之,尊卑答劳,咸有仪法,为时所称。 珪、球皆至清显。

  令狐峘,德棻之玄孙。登进士第。禄山之乱,隐居南山豹林谷,谷中有亘别 墅。司徒杨绾未仕时,避乱南山,止于峘舍。峘博学,贯通群书,有口辩,绾甚称 之。及绾为礼部侍郎,修国史,乃引峘入史馆。自华原尉拜右拾遗,累迁起居舍人, 皆兼史职,修《玄宗实录》一百卷、《代宗实录》四十卷。著述虽勤,属大乱之后, 起居注亡失,峘纂开元、天宝事,虽得诸家文集,编其诏策,名臣传记十无三四, 后人以漏落处多,不称良史。大历八年,改刑部员外郎。

  德宗即位,将厚奉元陵,峘上疏谏曰:

  臣闻《传》曰:“近臣尽规”,《礼记》曰:“事君有犯而无隐”。臣幸偶昌 运,谬参近列,敢竭狂愚,庶裨分寸,伏惟陛下详察。

  臣读《汉书·刘向传》,见论王者山陵之诫,良史称叹,万古芬芳。何者?圣 贤之心,勤俭是务,必求诸道,不作无益。故舜葬苍梧,不变其肆;禹葬会稽,不 改其列。周武葬于毕陌,无丘垅之处;汉文葬于霸陵,因山谷之势。禹非不忠也, 启非不顺也,周公非不悌也,景帝非不孝也,其奉君亲,皆从微薄。昔宋文公始为 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其臣华元、乐举,《春秋》书为不臣。秦始皇葬骊山,鱼 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珍宝之藏,不可胜计,千载非之。宋桓魋为石椁,夫子曰: “不如速朽”。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无”。张释之对孝文曰:“使其 中无可欲,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汉文帝霸陵皆以瓦器,不以金银为饰。由是观 之,有德者葬逾薄,无德者葬逾厚,昭然可睹矣!

  陛下自临御天下,圣政日新。进忠去邪,减膳节用,不珍云物之瑞,不近鹰犬 之娱。有司给物,悉依元估,利于人也。远方底贡,唯供祀事,薄于己也。故泽州 奏庆云,诏曰:“以时和为嘉祥”;邕州奏金坑,诏曰:“以不贪为宝”。恭惟圣 虑,无非至理。而独六月一日制节文云“应缘山陵制度,务从优厚,当竭帑藏,以 供费用”者,此诚仁孝之德,切于圣衷。伏以尊亲之义,贵于合礼。陛下每下明诏, 发德音,皆比踪唐、虞,超迈周、汉。岂取悦凡常之目,有违贤哲之心,与失德之 君竞其奢侈者也?臣又伏读遗诏曰:“其丧仪制度,务从俭约,不得以金银锦彩为 饰。”陛下恭顺先志,动无违者。若制度优厚,岂顾命之意耶?

  伏惟陛下远览虞、夏、周、汉之制,深惟夫子、张释之之诫,虔奉先旨,俯遵 礼经,为万代法,天下幸甚!今赦书虽已颁行,诸条尚犹未出,此时奉遗制,敷圣 理,固未晚也。伏望速诏有司,悉从古礼。臣闻愚夫之言,明主择焉。况臣忝职史 官,亲逢睿德,耻同华元、乐举之为不臣也,愿以舜、禹之理,纪圣猷也。夙夜恳 迫,不敢不言,抵犯圣明,实忧罪谴。言行身黜,虽死犹生。

  优诏答曰:“朕顷议山陵,心方迷谬,忘遵先旨,遂有优厚之文。卿闻见该通, 识度弘远,深知不可,形于至言。援引古今,依据经礼,非唯中朕之病,抑亦成朕 之躬。免朕获不子之名,皆卿之力也。敢不闻义而徙,收之桑榆,奉以始终,期无 失坠。古之遗直,何以加焉!”

  初,大历中,刘晏为吏部尚书,杨炎为侍郎,晏用峘判吏部南曹事。峘荷晏之 举,每分阙,必择其善者送晏,不善者送炎,炎心不平之。及建中初,亘为礼部 侍郎,炎为宰相,不念旧事。有士子杜封者,故相鸿渐子,求补弘文生。炎尝出杜 氏门下,托封于峘。峘谓使者曰:“相公诚怜封,欲成一名,乞署封名下一字,峘 得以志之。”炎不意峘卖,即署名托封。峘以炎所署奏论,言宰相迫臣以私,臣若 从之,则负陛下,不从则炎当害臣。德宗出疏问炎,炎具言其事,德宗怒甚,曰: “此奸人,无可奈何!”欲决杖流之,炎苦救解,贬衡州别驾。迁衡州刺史。

  贞元中,李泌辅政,召拜右庶子、史馆修撰。性既僻异,动失人和。在史馆, 与同职孔述睿等争忿细故,数侵述睿。述睿长者,让而不争。无何,泌卒,窦参秉 政,恶其为人,贬吉州别驾。久之,授吉州刺史。

  齐映廉察江西,行部过吉州。故事,刺史始见观察使,皆戎服趋庭致礼;映虽 尝为宰相,然骤达后进,峘自恃前辈,有以过映,不欲以戎服谒。入告其妻韦氏, 耻抹首趋庭。谓峘曰:“卿自视何如人,白头走小生前,卿如不以此礼见映,虽黜 死,我亦无恨。”

  峘曰“诺”,即以客礼谒之。映虽不言,深以为憾。映至州,奏峘纠前政过失, 鞫之无状,不宜按部临人,贬衢州别驾。衢州刺史田敦,峘知举时进士门生也。初 峘当贡部,放榜日贬逐,与敦不相面。敦闻峘来,喜曰:“始见座主。”迎谒之礼 甚厚。敦月分俸之半以奉峘。峘在衢州殆十年。顺宗即位,以秘书少监征,既至而 卒。

  元和三年,峘子太仆寺丞丕,始献峘所撰《代宗实录》四十卷。初,亘坐李 泌贬,监修国史奏峘所撰实录一分,请于贬所毕功。至是方奏,以功赠工部尚书。

  归崇敬,字正礼,苏州吴郡人也。曾祖奥,以崇敬故,追赠秘书监。祖乐,赠 房州刺史。父待聘,亦赠秘书监。

  崇敬少勤学,以经业擢第。遭丧哀毁,以孝闻,调授四门助教。天宝末,对策 高第,授左拾遗,改秘书郎。迁起居郎、赞善大夫,兼史馆修撰,又加集贤殿校理。 以家贫求为外职,历同州、润州长史,会玄宗、肃宗二帝山陵,参掌礼仪,迁主客 员外郎。又兼史馆修撰,改膳部郎中。

  崇敬以百官朔望朝服裤褶非古,上疏云:“按三代典礼,两汉史籍,并无裤褶 之制,亦未详所起之由。隋代已来,始有服者。事不师古,伏请停罢。”从之。

  又谏:“东都太庙,不合置木主。谨按典礼,虞主用桑,练主用栗。作桑主则 埋栗主,作栗主则埋桑主,所以神无二主,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也。东都太庙,是 则天皇后所建,以置武氏木主。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庙,盖将以备行幸迁都之置也。 且殷人屡迁,前八后五,则前后迁都一十三度,不可每都而别立神主也。议者或云: ‘东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礼之,岂可一朝废之乎?’且虞祭则立桑主而虔祀,练祭则 立栗主而埋桑主,岂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又所阙之主,何须更作?作之不时, 恐非礼也。”

  又议云:“每年春秋二时释奠文宣王,祝板御署讫,北面揖,臣以为礼太重。 谨按《大戴礼》,师尚父授周武王丹书,武王东面而立。今署祝板,伏请准武王东 面之礼,轻重庶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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