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幽求 钟绍京 郭元振 张说 子均 垍 陈希烈附
刘幽求,冀州武强人也。圣历年,应制举,拜阆中尉,刺史不礼焉,乃弃官而 归。久之,授朝邑尉。初,桓彦范、敬晖等虽诛张易之兄弟,竟不杀武三思。幽求 谓桓、敬曰:“三思尚存,公辈终无葬地。若不早图,恐噬脐无及。”桓、敬等不 从其言,后果为三思诬构,死于岭外。
及韦庶人将行篡逆,幽求与玄宗潜谋诛之,乃与苑总监钟绍京、长上果毅麻嗣 宗及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等夜从入禁中讨平之。是夜所下制敕百余道,皆出于幽求。 以功擢拜中书舍人,令参知机务,赐爵中山县男,食实封二百户。翌日,又授其二 子五品官,祖、父俱追赠刺史。
睿宗即位,加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右丞,仍旧知政事,进封徐国公,加实封 通前五百户,赐物千段、奴婢二十人、宅一区、地十顷、马四匹,加以金银杂器。 景云二年,迁户部尚书,罢知政事。月余,转吏部尚书,擢拜侍中,降玺书曰: “顷者,王室不造,中宗厌代,外戚专政,奸臣擅国,将倾社稷,几迁龟鼎,朕躬 与王公,皆将及于祸难。卿见危思奋,在变能通,翊赞储君,协和义士,殄歼元恶, 放殛凶徒。我国家之复存,医兹是赖,厥庸甚茂,朕用嘉焉。故委卿以衡轴,胙卿 以茅土,然征赋未广,宠锡犹轻。昔西汉行封,更择多户;东京定赏,复增大邑。 故加赐卿实封二百户,兼旧七百户。使夫高岸为谷,长河如带,子子孙孙,传国无 绝。又以卿忘躯徇难,宜有恩荣,故特免卿十死罪,并书诸金铁,俾传于后。卿其 保兹功业,永作国桢,可不美欤!”
先天元年,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幽求初自谓功在朝臣 之右,而志求左仆射,兼领中书令。俄而窦怀贞为左仆射,崔湜为中书令,幽求心 甚不平,形于言色。湜又托附太平公主,将谋逆乱。幽求乃与右羽林将军张暐请以 羽林兵诛之,乃令暐密奏玄宗曰:“宰相中有崔湜、崔羲,俱是太平公主进用,见 作方计,其事不轻。殿下若不早谋,必成大患。一朝事出意外,太上皇何以得安? 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请急杀此贼。刘幽求已共臣作定谋计讫,愿 以身正此事,赴死如归。臣既职典禁兵,若奉殿下命,当即除翦。”上深以为然。 暐又泄其谋于侍御史邓光宾,玄宗大惧,遽列上其状,睿宗下幽求等诏狱,令法官 推鞫之。法官奏幽求等以疏间亲,罪当死。玄宗屡救获免,乃流幽求于封州,暐于 峰州。
岁余,太平公主等伏诛,其日下诏曰:“刘幽求风云玄感,川岳粹灵,学综九 流,文穷三变。义以临事,精能贯日;忠以成谋,用若投水。茂勋立艰难之际,嘉 话盈启沃之初,存谠直以不顾,为奸邪之所忌。衅萌颇露,谮端潜发,元宰见逐, 谗人孔多。既殄群凶,方宣大化,期问政于经始,载登贤于萝卜。可依旧金紫光禄 大夫,守尚书左仆射,知军国事,监修国史,上柱国、徐国公,仍依旧还封七百户, 并赐锦衣一袭。”
开元初,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乃授幽求尚书左丞相,兼黄门监。未几, 除太子少保,罢知政事。姚崇素嫉忌之,乃奏言幽求郁怏于散职,兼有怨言,贬授 睦州刺史,削其实封六百户。岁余,稍迁杭州刺史。三年,转桂阳郡刺史,在道愤 恚而卒,年六十一,赠礼部尚书,谥曰文献,配享睿宗庙庭。建中三年,重赠司徒。
钟绍京,虔州赣人也。初为司农录事,以工书直凤阁,则天时明堂门额、九鼎 之铭,及诸宫殿门榜,皆绍京所题。景龙中,为苑总监。玄宗之诛韦氏,绍京夜中 帅户奴及丁夫以从。及事成,其夜拜绍京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参知机务。翌 日,进拜中书令,加光禄大夫,封越国公,赐实封五百户,赐物二千段、马十匹。 绍京既当朝用事,恣情赏罚,甚为时人所恶。俄又抗疏让官,睿宗纳薛稷之言,乃 转为户部尚书,出为蜀州刺史。
玄宗即位,复召拜户部尚书,迁太子詹事。时姚崇素恶绍京之为人,因奏绍京 发言怨望,左迁绵州刺史。及坐事,累贬琰川尉,尽削其阶爵及实封。俄又历迁温 州别驾。开元十五年,入朝,因垂泣奏曰:“陛下岂不记畴昔之事耶?何忍弃臣荒 外,永不见阙庭。且当时立功之人,今并亡殁,唯臣衰老独在,陛下岂不垂愍耶?” 玄宗为之惘然,即日拜银青光禄大夫、右谕德。久之,转少詹事。年八十余卒。绍 京雅好书画古迹,聚二王及褚遂良书至数十百卷。建中元年,重赠太子太傅。
郭元振,魏州贵乡人。举进士,授通泉尉。任侠使气,不以细务介意,前后掠 卖所部千余人,以遗宾客,百姓苦之。则天闻其名,召见与语,甚奇之。时吐蕃请 和,乃授元振右武卫铠曹,充使聘于吐蕃。吐蕃大将论钦陵请去四镇兵,分十姓之 地,朝廷使元振因察其事宜。元振还,上疏曰:
臣闻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国家难消息者,唯吐蕃与默啜耳。今吐蕃请和,默 啜受命,是将大利于中国也。若图之不审,则害必随之。今钦陵欲分裂十姓,去四 镇兵,此诚动静之机,不可轻举措也。今若直塞其善意,恐边患之起,必甚于前, 若以镇不可拔,兵不可抽,则宜为计以缓之,藉事以诱之,使彼和望未绝,则其恶 意亦不得顿生。
且四镇之患远,甘、凉之患近,取舍之计,实宜深图。今国之外患者,十姓、 四镇是也;内患者,甘、凉、瓜、肃是也。关、陇之人,久事屯戍,向三十年,力 用竭矣。脱甘、凉有不虞,岂堪广调发耶?夫善为国者,当先料内以敌外,不贪外 以害内,然后夷夏晏安,昇平可保。如钦陵云“四镇诸部接界,惧汉侵窃,故有是 请”,此则吐蕃所要者。然青海、吐浑密迩兰、鄯,比为汉患,实在兹辈,斯亦国 家之要者。
今宜报钦陵云:“国家非吝四镇,本置此以扼蕃国之要,分蕃国之力,使不得 并兵东侵。今委之于蕃,力强易为东扰。必实无东侵意,则还汉吐浑诸部及青海故 地,即俟斤部落亦还吐蕃。”如此,则足塞钦陵之口,而事未全绝也。如钦陵小有 乖,则曲在彼矣。又西边诸国,款附岁久,论其情义,岂可与吐蕃同日而言。今未 知其利害,未审其情实,遥有分裂,亦恐伤彼诸国之意,非制驭之长算也。
则天从之。
又上言曰:“臣揣吐蕃百姓倦徭戍久矣,咸愿早和。其大将论钦陵欲分四镇境, 统兵专制,故不欲归款。若国家每岁发和亲使,而钦陵常不从命,则彼蕃之人怨钦 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广举丑徒,固亦难矣。斯亦离间之渐,必可使其上下俱 怀情阻。”则天甚然之。自是数年间,吐蕃君臣果相猜贰,因诛大将论钦陵。其弟 赞婆及兄子莽布支并来降,则天仍令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骑以接之。后吐 蕃将麹莽布支率兵入寇,凉州都督唐休璟勒兵破之。元振参预其谋,以功拜主客郎 中。
大足元年,迁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先是,凉州封界南北不过四百余里, 既逼突厥、吐蕃,二寇频岁奄至城下,百姓苦之。元振始于南境破口置和戎城,北 界碛中置白亭军,控其要路,乃拓州境一千五百里,自是寇虏不复更至城下。元振 又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尽其水陆之利。旧凉州粟斛售至数千,及汉通收率 之后,数年丰稔,乃至一匹绢粟数十斛,积军粮支数十年。元振风神伟壮,而善于 抚御,在凉州五年,夷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遗。
神龙中,迁左骁卫将军,兼检校安西大都护。时西突厥首领乌质勒部落强盛, 款塞通和,元振就其牙帐计会军事。时天大雪,元振立于帐前,与乌质勒言议。须 臾,雪深风冻,元振未尝移足,乌质勒年老,不胜寒苦,会罢而死。其子娑葛以元 振故杀其父,谋勒兵攻之。副使御史中丞解琬知其谋,劝元振夜遁,元振曰:“吾 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寇庭,遁将安适?”乃安卧帐中。明日,亲入虏帐, 哭之甚哀,行吊赠之礼。娑葛乃感其义,复与元振通好,因遣使进马五千匹及方物。 制以元振为金山道行军大总管。
先是,娑葛与阿史那阙啜忠节不和,屡相侵掠。阙啜兵众寡弱,渐不能支。元 振奏请追阙啜入朝宿卫,移其部落入于瓜、沙等州安置,制从之。阙啜行至播仙城, 与经略使、右威卫将军周以悌相遇,以悌谓之曰:“国家有以高班厚秩待君者,以 君统摄部落,下有兵众故也。今轻身入朝,是一老胡耳,在朝之人,谁复喜见?非 唯官资难得,亦恐性命在人。今宰相有宗楚客、纪处讷,并专权用事,何不厚贶二 公,请留不行。仍发安西兵并引吐蕃以击娑葛,求阿史那献为可汗以招十姓,使郭 虔瓘往拔汗那征甲马以助军用。既得报雠,又得存其部落。如此,与入朝受制于人, 岂复同也!”阙啜然其言,便勒兵攻陷于阗坎城,获金宝及生口,遣人间道纳赂于 宗、纪。元振闻其谋,遽上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