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列传·卷七十四

更新时间:2021-03-03 05:46:15

  刘第五班王李

  刘晏,字士安,曹州南华人。玄宗封泰山,晏始八岁,献颂行在,帝奇其幼, 命宰相张说试之,说曰:“国瑞也。”即授太子正字。公卿邀请旁午,号神童,名 震一时。天宝中,累调夏令,未尝督赋,而输无逋期。举贤良方正,补温令,所至 有惠利可纪,民皆刻石以传。再迁侍御史。禄山乱,避地襄阳。永王璘署晏右职, 固辞。移书房琯,论封建与古异,“今诸王出深宫,一旦望桓、文功,不可致。” 诏拜度支郎中,兼侍御史,领江淮租庸事。晏至吴郡而璘反,乃与采访使李希言谋 拒之。希言假晏守余杭,会战不利,走依晏。晏为陈可守计,因发义兵坚壁。会王 败,欲转略州县,闻晏有备,遂自晋陵西走。终不言功。召拜彭原太守,徙陇、华 二州刺史,迁河南尹。时史朝义盗东都,乃治长水。进户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度 支铸钱盐铁等使。京兆尹郑叔清、李齐物坐残挚罢,诏晏兼京兆尹。总大体不苛, 号称职。会司农卿严庄下狱,已而释,诬劾晏漏禁中语,宰相萧华亦忌之,贬通州 刺史。

  代宗立,复为京兆尹、户部侍郎,领度支、盐铁、转运、铸钱、租庸使。晏以 户部让颜真卿,改国子祭酒。又以京兆让严武,即拜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使如故。坐与程元振善,罢为太子宾客。俄进御史大夫,领东都、河南、江淮转运、 租庸、盐铁、常平使。时大兵后,京师米斗千钱,禁膳不兼时,甸农挼穗以输。晏 乃自按行,浮淮、泗,达于汴,入于河。右循底柱、硖石,观三门遗迹;至河阴、 巩、洛,见宇文恺梁公堰,厮河为通济渠,视李杰新堤,尽得其病利。然畏为人牵 制,乃移书于宰相元载,以为:“大抵运之利与害各有四:京师三辅,苦税入之重, 淮、湖粟至,可减徭赋半,为一利;东都雕破,百户无一存,若漕路流通,则聚落 邑廛渐可还定,为二利;诸将有不廷,戎虏有侵盗,闻我贡输错入,军食丰衍,可 以震耀夷夏,为三利;若舟车既通,百货杂集,航海梯峤,可追贞观、永徽之盛, 为四利。起宜阳、熊耳,虎牢、成皋五百里,见户才千余,居无尺椽,爨无盛烟, 兽游鬼哭,而使转车輓漕,功且难就,为一病;河、汴自寇难以来,不复穿治,崩 岸灭木,所在廞淤,涉泗千里,如罔水行舟,为二病;东垣、底柱,渑池、北河之 间六百里,戍逻久绝,夺攘奸宄,夹河为薮,为三病;淮阴去蒲坂,亘三千里,屯 壁相望,中军皆鼎司元侯,每言衣无纩,食半菽,輓漕所至,辄留以馈军,非单车 使者折简书所能制,为四病。”载方内擅朝权,既得书,即尽以漕事委晏,故晏得 尽其才。岁输始至,天子大悦,遣卫士以鼓吹迓东渭桥,驰使劳曰:“卿,朕酂侯 也。”凡岁致四十万斛,自是关中虽水旱,物不翔贵矣。

  再迁吏部尚书,又兼益湖南、荆南、山南东道转运、常平、铸钱使,与第五琦 分领天下金谷。又知吏部三铨事,推处最殿分明,下皆忄習伏。元载得罪,诏晏鞫 之。晏畏载党盛,不敢独讯,更敕李涵等五人与晏杂治。王缙得免死,晏请之也。

  常衮执政,忌晏有公望,乃言晏旧德,当师长百僚,用为左仆射,实欲夺其权。 帝以计务方治,诏以仆射领使如旧。初,晏分置诸道租庸使,慎简台阁士专之。时 经费不充,停天下摄官,独租庸得补署,积数百人,皆新进锐敏,尽当时之选,趣 督倚办,故能成功。虽权贵干请,欲假职仕者,晏厚以禀入奉之,然未尝使亲事, 是以人人劝职。尝言:“士有爵禄,则名重于利;吏无荣进,则利重于名。”故检 劾出纳,一委士人,吏惟奉行文书而已。所任者,虽数千里外,奉教令如目前,频 伸谐戏不敢隐。惟晏能行之,它人不能也。代宗尝命考所部官吏善恶,刺史有罪者, 五品以上辄系劾,六品以下杖然后奏。

  李灵耀反,河南节帅或不奉法,擅征赋,州县益削。晏常以羡补乏,人不加调, 而所入自如。第五琦始权盐佐军兴,晏代之,法益密,利无遗入。初,岁收缗钱六 十万,末乃什之,计岁入千二百万,而榷居太半,民不告勤。京师盐暴贵,诏取三 万斛以赡关中,自扬州四旬至都,人以为神。至湖峤荒险处,所出货皆贱弱,不偿 所转,晏悉储淮、楚间,贸铜易薪,岁铸缗钱十余万。其措置纤悉如此。诸道巡院, 皆募驶足,置驿相望,四方货殖低昂及它利害,虽甚远,不数日即知,是能权万货 重轻,使天下无甚贵贱而物常平,自言如见钱流地上。每朝谒,马上以鞭算。质明 视事,至夜分止,虽休澣不废。事无闲剧,即日剖决无留。所居修行里,粗朴庳陋, 饮食俭狭,室无媵婢。然任职久,势轧宰相,要官华使多出其门。自江淮茗橘珍甘, 常与本道分贡,竞欲先至,虽封山断道,以禁前发,晏厚赀致之,常冠诸府,由是 媢怨益多。馈谢四方有名士无不至,其有口舌者,率以利啖之,使不得有所訾短。 故议者颇言晏任数固恩。大历时政因循,军国皆仰晏,未尝检质。德宗立,言者屡 请罢转运使,晏亦固辞,不许。又加关内河东三川转运、盐铁及诸道青苗使。

  始,杨炎为吏部侍郎,晏为尚书,盛气不相下。晏治元载罪,而炎坐贬。及炎 执政,衔宿怒,将为载报仇。先是,帝居东宫,代宗宠独孤妃,而爱其子韩王。宦 人刘清潭与嬖幸请立妃为后,且言王数有符异,以摇东宫。时妄言晏与谋。至是, 炎见帝流涕曰:“赖祖宗神灵,先帝与陛下不为贼臣所间,不然,刘晏、黎干摇动 社稷,凶谋果矣。今干伏辜而晏在,臣位宰相,不能正其罪,法当死。”崔祐甫曰: “陛下已廓然大赦,不当究飞语,致人于罪。”硃泚、崔宁力相解释,宁尤切至。 炎怒,斥宁于外,遂罢晏使。坐新故所交簿物抗谬,贬忠州刺史,中官护送。炎必 欲傅其罪,知庾准与晏素憾,乃擢为荆南节度使。准即奏晏与硃泚书,语言怨望, 又搜卒,擅取官物,胁诏使,谋作乱。炎证成之。

  建中元年七月,诏中人赐晏死,年六十五。后十九日,赐死诏书乃下,且暴其 罪。家属徙岭表,坐累者数十人,天下以为冤。时炎兼删定使,议籍没,众论不可, 乃止。然已命簿录其家,唯杂书两乘,米麦数斛,人服其廉。淄青节度使李正己表 诛晏太暴,不加验实,先诛后诏,天下骇惋,请还其妻子。不报。兴元初,帝浸寤, 乃许归葬。贞元五年,遂擢晏子执经为太常博士,宗经秘书郎。执经还官,求追命, 有诏赠郑州刺史,又加司徒。

  晏殁二十年,而韩洄、元琇、裴腆、李衡、包佶、卢徵、李若初继掌财利,皆 晏所辟用,有名于时。

  晏既被诬,而旧吏推明其功。陈谏以为管、萧之亚,著论纪其详,大略以“开 元、天宝间天下户千万,至德后残于大兵,饥疫相仍,十耗其九,至晏充使,户不 二百万。晏通计天下经费,谨察州县灾害,蠲除振救,不使流离死亡。初,州县取 富人督漕輓,谓之‘船头’;主邮递,谓之‘捉驿’;税外横取,谓之‘白著’。 人不堪命,皆去为盗贼。上元、宝应间,如袁晁、陈庄、方清、许钦等乱江淮,十 余年乃定。晏始以官船漕,而吏主驿事,罢无名之敛,正盐官法,以裨用度。起广 德二年,尽建中元年,黜陟使实天下户,收三百余万。王者爱人,不在赐与,当使 之耕耘织纴,常岁平敛之,荒年蠲救之,大率岁增十之一。而晏尤能时其缓急而先 后之。每州县荒歉有端,则计官所赢,先令曰:‘蠲某物,贷某户。’民未及困, 而奏报已行矣。议者或讥晏不直赈救,而多贱出以济民者,则又不然。善治病者, 不使至危惫;善救灾者,勿使至赈给。故赈给少则不足活人,活人多则阙国用,国 用阙则复重敛矣;又赈给近侥幸,吏下为奸,强得之多,弱得之少,虽刀锯在前不 可禁。以为二害。灾沴之乡,所乏粮耳,它产尚在,贱以出之,易其杂货,因人之 力,转于丰处,或官自用,则国计不乏;多出菽粟,恣之粜运,散入村闾,下户力 农,不能诣市,转相沾逮,自免阻饥,不待令驱。以为二胜。晏又以常平法,丰则 贵取,饥则贱与,率诸州米尝储三百万斛。岂所谓有功于国者邪!”

  琇后以尚书右丞判度支,国无横敛而军旅济。为韩滉所恶,贬雷州司户参军。 坐私入广州,赐死。腆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封闻喜县公。衡历户部侍郎。

  佶字幼正,润州延陵人。父融,集贤院学士,与贺知章、张旭、张若虚有名当 时,号“吴中四士”。佶擢进士第,累官谏议大夫。坐善元载,贬岭南。晏奏起为 汴东两税使。晏罢,以佶充诸道盐铁轻货钱物使,迁刑部侍郎,改秘书监,封丹阳 郡公。

  徵,幽州人。晏荐为殿中侍御史。晏得罪,贬珍州司户参军。元琇判度支,荐 为员外郎。琇得罪,贬秀州长史,三迁给事中。户部侍郎窦参善之,方倚以代己, 会同州刺史缺,参请用尚书左丞赵憬,德宗恶参,欲间其腹心,更用徵为之。久乃 徙华州,厚结权近,冀进用。同、华地迫而贫,所献尝觳陋,至徵厚赋敛,有所奉 入,辄加常数,人不堪其求。

  若初者,事晏为冗职,包佶称之。历太康令,劝刺史李芃敛羡钱,交权幸,芃 厚遇之。累迁浙东观察使。代王纬为浙西观察、诸道盐铁使。时天下钱少货轻,州 县禁钱不出境,商贾不通。若初始奏纵钱以起万货,诏可。而持刚检下,吏民畏服。 卒,赠礼部尚书。

  宗经终给事中、华州刺史。子濛,字仁泽。举进士,累官度支郎中。会昌初, 擢给事中。以材为宰相李德裕所知。时回鹘衰,朝廷经略河、湟,建遣濛按边,调 兵械粮饷,为宣慰灵夏以北党项使。始议造木牛运。宣宗立,德裕得罪,濛贬朗州 刺史,终大理卿。

  晏兄暹,为汾州刺史。天资疾恶,所至以方直为观察使所畏。建中末,召为御 史大夫。宰相卢杞惮其严,更荐前河南尹于颀代之。暹终潮州刺史。

  颀字休明,河南人。初为京兆士曹参军,尹史翙器之。翙镇山南东道,表为判 字。翙死乱兵手,颀挺出收葬之,时称其谊。累迁京兆尹,任机谲,为政烦碎无大 体,元载昵厚之。载得罪,出郑州刺史,徙河南尹,以佞柔,故得为大夫。三迁工 部尚书,入朝,仆金吾仗下,御史劾之,以太子少师致仕,卒。

  暹孙潼,字子固。擢进士第,杜悰判度支,表为巡官,累迁祠部郎中。大中初, 讨党项羌,军食乏,宰相欲以潼为使,难其遣。潼见宰相曰:“上念边馈,议遣使, 潼畏不称耳,安敢惮行?”遂命为供军使。会复河、湟,调师屯守,以潼判度支河、 湟供军案。历京兆少尹。山南有剧贼,依山为剽,宣宗怒,欲讨之,宰相崔铉曰: “此陛下赤子,迫于饥寒,弄兵山谷间,不足讨,请遣使喻释之。”诏潼驰往。涧 挺身直叩其垒曰:“有诏赦尔罪。”盗皆列拜,约潼就馆而降。会山南节度使封敖 遣兵击贼,潼罢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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