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列传·卷一百六十七

更新时间:2021-03-03 00:45:05

  时有献言制司广买荒田开垦,以为营田,纲以为"荒瘠之地不难办,而工力、水利非久不可,弃产欺官,良田终不可得,耗费公帑,开垦难就。曷若劝民尽耕闲田,甽浍堙塞则官为之助,变瘠为沃,使民有余蓄。晁错入粟之议,本朝便籴之法,在其中矣。"制司知其无益,乃止。

  淮东煮盐之利,本居天下半,岁久敝滋,盐本日侵,帑储空竭,负两总司五十余万,亭户二十八万,借拨于朝廷五十万,又会饷所复盐钞,旧制弗许商人预供贴钞钱,盐司坐是窘不能支。纲抉擿隐伏,凡虚额无实,诡为出内,飞走移易,事制曲防,课乃更羡。既尽偿所负,又赢金三十万缗,为桩办库,以备盐本之阙。添置新灶五十所,诸场悉视乾道旧额三百九十万石,通一千三百万缗,课官吏之殿最。纲约己率下,辞台郡之互馈,独增场官奉以养其廉。

  擢户部员外郎、总领淮东军马财赋。时边面多生券,山东归附月饷钱粮,以缗计增三十有三万,米以石计增六万,真、楚诸州又新招万弩手,皆仰给总所,而浙西盐利积负至七十余万缗,诸州漕运不以时至。纲核名实,警稽慢,区画处分,饷事赖以不乏。

  移疾乞闲,得直秘阁、知婺州,改提点浙东刑狱,皆屡辞不得请。虑囚,至婺,有奴挟刃欲戕其主,不遇而杀其子,瞒谰妄牵连,径出斩之。释衢囚之冤者。台盗钟百一非共盗,尉觊赏,躐申制司,纲谓:"治盗虽尚严,岂得锻炼傅会以成其罪邪?"于是得减死。祷雨龙瑞宫,有物蜿蜒朱色,盘旋坛上者三日。纲曰:"吾欲雨而已,毋为异以惑众。"言未竟,雷雨大至,岁以大熟。

  进直焕章阁、知绍兴府、主管浙东安抚司公事兼提点刑狱。访民瘼,罢行尤切。萧山有古运河,西通钱塘,东达台、明,沙涨三十余里,舟行则胶。乃开浚八千余丈,复创闸江口,使泥淤弗得入,河水不得泄,于涂则尽甃以达城闉。十里创一庐。名曰"施水",主以道流。于是舟车水陆,不问昼夜暑寒,意行利涉,欢欣忘勚。属邑诸县濒海,而诸暨十六乡濒湖,荡泺灌溉之利甚博,势家巨室率私植埂岸,围以成田,湖流既束,水不得去,雨稍多则溢入邑居,田闾浸荡。濒海藉塘为固,堤岸易圮,咸卤害稼,岁损动数十万亩,蠲租亦万计。以纲言,诏提举常平司发田园,奇援巧请,一切峻却,而湖田始复;郡备缗钱三万专备修筑,而海田始固。纲谓:"是邦控临海道,密拱都畿,而军籍单弱。"乃招水军,刺叉手,教习甚专,不令他役。创营千余间,宽整坚密,增置甲兵,威声赫然。兼权司农卿,寻直龙图阁,因任。

  理宗即位,诏为右文殿修撰,加集英殿修撰,复因任,又加宝谟阁待制。宝庆三年大水,纲发粟三万八千余、缗钱五万振之,蠲租六万余石,捐瘠顿苏,无异常岁。越有经总制窠名四十一万,其中二十五,则绍兴以来虚额也,前后帅惧负殿,以修奉欑宫之资伪增焉。纲谓:"负殿之责小,罔上之罪大"。摭其实以闻。诏免九万五千缗,而宿敝因是著明矣。

  绍定元年,召赴行在,纲入见,言:"臣下先利之心过于徇义,为身之计过于谋国,媮惰退缩,奔竞贪黩,相与为欺,宜有以转移之。"帝曰:"闻卿治行甚美,越中民力如何?"对曰:"去岁水潦,诸暨为甚,今岁幸中熟,十年之间,千里晏安,皆朝廷威德所及,臣何力之有。"权户部侍郎。越数月,上章致仕,特畀二秩,守户部侍郎,仍赐金带。卒,越人闻之多堕泪,有相率哭于寺观者。

  纲学有本原,多闻博记,兵农、医卜、阴阳、律历诸书,靡不研究;机神明锐,遇事立决。在越佩四印,文书山积,而能操约御详,治事不过二十刻,公庭如水。卑官下吏,一言中理,慨然从之。为文尤长于论事,援据古今,辨博雄劲。服用不喜奢丽,供帐车剩,虽敝不更。所著有《恕斋集》、《左帑志》、《漫存录》。

  陈宓,字师复,丞相俊卿之子。少尝及登朱熹之门,熹器异之。长从黄干游。以父任历泉州南安盐税,主管南外睦宗院、再主管西外,知安溪县。

  嘉定七年,入监进奏院。时无敢慷慨尽言者,宓上封事言:"宫中宴饮或至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妄用,此宫闱仪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亲即故,执政择易制之人,台谏用慎默之士,都司枢掾,无非亲昵,贪吏靡不得志,廉士动招怨尤,此朝廷权柄有所分也。钞盐变易,楮币秤提,安边所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跻殿岩,庸鄙之夫久尹京兆,宿将有守成之功,以小过而贬,三牙无汗马之劳,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赏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饬内外,一正纪纲,天且不雨,臣请伏面谩之罪。"奏入,丞相史弥远不乐,而中宫庆寿,三牙献遗,至是为之罢却。寻迁军器监簿。九年,转对言:

  人主之德贵乎明,大臣之心贵乎公,台谏之言贵乎直。陛下临政虽勤而治功未举,奉身虽俭而财用未丰,爱民虽仁而实惠未遍。良由上下相蒙,务于欺蔽。匦奏囊封,有怀毕吐,陛下付近臣差择,是有意于行其言也。而有司惟取专攻上躬与移咎牧守之章,腾播中外,以答观听。今赤地千里,蝗飞蔽天,如此其可畏,犹或讳晦以旱不为灾、蝗不害稼,其他诬罔,抑又可知。臣故曰人主之德贵乎明。

  大臣施设,浸异厥初。凡建议求言之人,则以他事逐,谏官言事稍直,则以他职徙。忠愤者指为不靖,切直者目曰沽名,众怨所萃则相继超升,物论所归则以次疏外。某人之迁,是尝重人罪以快同列之私忿者;某人之擢,是尝援古事以文迩日之天变者。直节重望以私嫌而久弃,老奸宿臧以巧请而牵复。使大臣果能杜幸门、塞邪径,则举错当而人心服。臣故曰大臣之心贵乎公。

  台谏平居未尝立异,遇事不敢尽言。有如金人再通,最关国体,近而侍从,下至生徒,莫不力争,冀裨庙算,独于言责,不出一辞。辇毂之下,乾没巨万,莫之谁何;州县之间,罪仅毫发,摭以塞责。大臣所欲为之事则遂之,所不右之人则排之。仁宗时,有宰相奉行台谏风旨之讥,今乃有台谏不敢违中书之诮,岂祖宗设官之初意哉?臣故曰台谏之言贵乎直。

  三者机括所系,愿陛下幡然悔悟,昭明德以照临百官。大臣、台谏,亦宜公心直节,以副望治之意。

  指陈敝事,视前疏尤剀切焉。

  宓遂请罢,归。在告日,擢太府丞,不拜,出知南康军。诣史弥远别,弥远曰:"子言甚切当,第愚昧不能行,殊有愧耳。"至官,岁大侵,奏蠲其赋十之九。会流民群集,宓就役之,筑江堤,而给其食。时造白鹿洞,与诸生讨论。改知南剑州。时大旱疫,蠲逋赋十数万,且弛新输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钱粟药饵户给之。创延平书院,悉仿白鹿洞之规。

  知漳州,未行,闻宁宗崩,呜咽累日。亡何,请致仕。宝庆二年,提点广东刑狱,章复三上,迄不就。直秘阁,主管崇禧观,宓拜祠命而辞职名。卒,进职一等致仕。三学诸生以起宓为请,而没已阅月矣。

  初,宓之在朝也,寺丞丁焴往使金,宓叹曰:"世仇未复,何以好为?"饯诗有"百年中国岂无人"之句。后数年,闻关外不靖,以书抵焴曰:"蜀口去关外虽远,实如一身。近事可寒心,皆士大夫之罪,岂非贿道不绝之故耶?"焴服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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