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

志·卷一百三十二

更新时间:2021-03-03 00:19:16

  ◎食货下一(会计)

  宋货财之制,多因于唐。自天宝以后,天下多事,户口凋耗,租税日削,法既变而用不给,故兴利者进,而征敛名额繁矣。方镇握重兵,皆留财赋自赡,其上供殊鲜。五代疆境逼蹙,藩镇益强,率令部曲主场、院,其属三司者,补大吏以临之,输额之外亦私有焉。

  太祖周知其弊,及受命,务恢远略,修建法程,示之以渐。建隆中,牧守来朝,犹不贡奉以助军实。乾德三年,始诏诸州支度经费外,凡金帛悉送阙下,毋或占留。时藩郡有阙,稍命文臣权知所在场务,或遣京朝官廷臣监临。于是外权始削,而利归公上,条禁文簿渐为精密。诸州通判官到任,皆须躬阅帐籍所列官物,吏不得以售其奸。主库吏三年一易。市征、地课、盐曲之类,通判官、兵马都监、县令等并亲临之,见月籍供三司,秩满较其殿最,欺隐者置于法。募告者,赏钱三十万。而小民求财报怨,诉讼烦扰,未几,除募告之禁。

  先是,茶盐榷酤课额少者,募豪民主之。民多增额求利,岁更荒俭,商旅不行,至亏常课,乃籍其赀产以偿。太宗始诏以开宝八年为额,既又虑其未均,乃遣使分诣诸州,同长吏裁定。凡左藏及诸库受纳诸州上供均输金银、丝帛暨他物,令监临官谨视之。欺而多取,主称、藏吏皆斩,监临官亦重置其罪。罢三司大将及军将主诸州榷课,命使臣分掌。掌务官吏亏课当罚,长吏以下分等连坐。雍熙二年,令三分勾院纠本部陷失官钱,及百千赏以十之一,至五千贯者迁其职。

  淳化元年诏曰:"周设司会之职,以一岁为准;汉制上计之法,以三年为期。所以详知国用之盈虚,大行群吏之诛赏,斯乃旧典,其可废乎?三司自今每岁具见管金银、钱帛、军储等簿以闻。"四年,改三司为总计司,左右大计分掌十道财赋。令京东西南北各以五十州为率,每州军岁计金银、钱、缯帛、刍粟等费,逐路关报总计司,总计司置簿,左右计使通计置裁给,余州亦如之。未几,复为三部。

  宋聚兵京师,外州无留财,天下支用悉出三司,故其费浸多。太宗孜孜庶务,或亲为裁决。有司尝言油衣、帟幕损破者数万段,帝令煮之,染以杂色,制旗帜数千。调退材给窑务为薪,俾择其可用者造什物数千事。其爱民惜费类此。

  真宗嗣位,诏三司经度茶、盐、酒税以充岁用,勿增赋敛以困黎元。是时条禁愈密,较课以租额前界递年相参。景德初,榷务连岁增羡,三司即取多收者为额。帝虑或致掊克,诏凡增额比奏。上封者言:"诸路岁课增羡,知州、通判皆书历为课最,有亏者则无罚。"乃令诸路茶、盐、酒税及诸场务,自今总一岁之课,合为一,以额较之。有亏则计分数,知州、通判减监官一等科罚,州司典吏减专典一等论,大臣及武臣知州军者止罚通判以下。

  至道末,天下总入缗钱二千二百二十四万五千八百。三岁一亲祀郊丘,计缗钱常五百余万,大半以金银、绫绮、絁绸平其直给之。天禧末,上供惟钱帛增多,余以移用颇减旧数,而天下总入一万五千八十五万一百,出一万二千六百七十七万五千二百,而赢数不预焉。景德郊祀七百余万,东封八百余万,祀汾、上宝册又增二十万。丁谓为三司使,著《景德会计录》以献,林特领使,亦继为之。凡举大礼,有司皆籍当时所费以闻,必优诏奖之。

  初,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蓄藏,守以恭俭简易。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外无金缯之遗,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外国耗蠹中土,县官之费数倍于昔,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

  仁宗承之,经费浸广。天圣初,首命有司取景德一岁用度,较天禧所出,省其不急者。自祥符天书一出,斋醮糜费甚众,京城之内,一夕数处,至是,始大裁损。京师营造,多内侍传旨呼索,费无艺极。帝与太后知其弊,诏自今营造所须,先下三司度功费然后给。又减内外宫观清卫卒及工匠,分隶诸军、八作司。旧殿直已上,虽幼未任朝谒,遇乾元、长宁节皆赐服,至是亦罢给。故事,上尊号、谥号,随册宝物并用黄金。帝曰:"先帝、太后用黄金,若朕所御,止用涂金。"时洞真宫、寿宁观相继灾,宰相张知白请罢不急营造,以答天戒。及滑州塞决河,御史知杂王鬷复以为言。既而玉清昭应宫灾,遂诏谕中外,不复缮修。自是道家之奉有节,土木之费省矣。

  帝天资恭俭,尤务约己以先天下,有司言利者,多摈不取。闻民之有疾苦,虽厚利,舍之无所爱。贡献珍异,故事有者,或罢之。山林、川泽、陂池之利,久与民共者,屡敕有司毋辄禁止。至于州县征取苛细,蠲减盖不可胜数。

  至宝元中,陕西用兵,调度百出,县官之费益广。天章阁侍读贾昌朝言:"臣尝治畿邑,邑有禁兵三千,而留万户赋输,仅能取足,郊祀庆赏,乃出自内府。计江、淮岁运粮六百余万石,以一岁之入,仅能充期月之用,三分二在军旅,一在冗食,先所蓄聚,不盈数载。天下久无事,而财不藏于国,又不在民,傥有水旱军戎之急,计将安出?"于是议省冗费。右司谏韩琦言:"省费当自掖庭始。请诏三司取先朝及近岁赐予日费之数,裁为中制,无名者一切罢之。"乃令入内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裁定,有司不预焉。

  议者或欲损吏兵奉赐。帝谓:"禄廪皆有定制,毋遽变更以摇人心。"尹洙在陕西,请为鬻爵之法,亦不果行。其后西兵久不解,财用益屈,内出诏书:"减皇后至宗室妇郊祠半赐,著为式;皇后、嫔御进奉乾元节回赐物皆减半,宗室、外命妇回赐权罢。"于是皇后、嫔御各上奉钱五月以助军费,宗室刺史已上,亦纳公使钱之半。荆王元俨尽纳公使钱,诏给其半,后以元俨叔父,全给如故。帝亦命罢左藏库月进钱一千二百缗。公卿、近臣以次减郊祠所赐银绢,旧四千、三千者损一千,千损三百,三百损百,百损二十,皆著为式。

  三司使王尧臣取陕西、河北、河东三路未用兵及用兵后岁出入财用之数,会计以闻。宝元元年未用兵,三路出入钱帛粮草:陕西入一千九百七十八万,出二千一百五十一万;河北入二千一十四万,出一千八百二十三万;河东入一千三十八万,出八百五十九万。用兵后,陕西入三千三百九十万,出三千三百六十三万,盖视河东、北尤剧,以兵屯陕西特多故也。又计京师出入金帛:宝元元年,入一千九百五十万,出二千一百八十五万,是岁郊祠,故出入之数视常岁为多;庆历二年,入二千九百二十九万,出二千六百一十七万,而奇数皆不预焉。

  会元昊请臣,朝廷亦已厌兵,屈意抚纳,岁赐缯、茶增至二十五万;而契丹邀割地,复增岁遗至五十万,自是岁费弥有所加。西兵既罢,而调用无所减,乃下诏切责边臣及转运司趣议裁节,稍徙戍兵还内地。命三司户部副使包拯行河北,与边臣、转运司议罢省冗官,汰军士之不任役者。诏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较近岁天下财赋出入之数,相参耗登。皇祐元年,入一亿二千六百二十五万一千九百六十四,而所出无余。尧臣等为书七卷上之,送三司,取一岁中数以为定式。初,真宗时,内外兵九十一万二千,宗室、吏员受禄者九千七百八十五。宝元以后,募兵益广,宗室蕃衍,吏员岁增。至是,兵一百二十五万九千,宗室、吏员受禄者万五千四百四十三,禄廪奉赐从而增广。及景德中,祀南郊,内外赏赉金帛、缗钱总六百一万。至是,飨明堂,增至一千二百余万,故用度不得不屈。

  至和中,谏官范镇上疏曰:"陛下每遇水旱之灾,必露立仰天,痛自刻责,而吏不称职,陛下忧勤于上,人民愁叹于下。今岁无麦,朝廷为放税免役及发仓廪拯贷,存恤之恩不为不至。然人民流离,父母妻子不相保者,平居无事时,不少宽其力役,轻其租赋;岁大熟,民不得终岁之饱;及有小歉,虽加重放,已不及事。此无他,重敛之政在前也。国家自陕西用兵以来,赋役烦重。及近年,转运使复于常赋外进羡钱以助南郊,其余无名敛率不可胜计。"

  又言:"古者冢宰制国用,今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院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减兵、三司宽财者,制国用之职不在中书也。愿使中书、枢密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量其出入,制为国用,则天下民力庶几少宽。"然自天圣以来,帝以经费为虑,屡命官裁节,而有司不能承上之意,卒无所建明。

  治平中,兵数少损,隶籍者犹百十六万二千,宗室、吏员视皇祐无虑增十之三。英宗以勤俭自饬,然享国日浅,于经纪法度所未暇焉。治平二年,内外入一亿一千六百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出一亿二千三十四万三千一百七十四,非常出者又一千一百五十二万一千二百七十八。是岁,诸路积一亿六千二十九万二千九十三,而京师不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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