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列传·卷一百四十一

更新时间:2021-03-02 21:58:10

  崇祯元年,擢国子监祭酒,寻进少詹,仍管监事。二年正月,帝临雍,贞运进讲《书经》。唐贞观时,祭酒孔颖达讲《孝经》,有释奠颂。孔氏子孙以国师进讲,至贞运乃再见。帝以圣裔故,从优赐一品服。冬十月,畿辅被兵,条上御敌城守应援数策。寻以艰归。六年服阕,起南京礼部侍郎。越二年,迁吏部左侍郎。

  九年六月,与贺逢圣、黄士俊并入内阁。时体仁当国,欲重治复社,值其在告,贞运从宽结之。体仁怒语人曰:“句容亦听人提索矣。”自是不敢有所建白。及至发去位,贞运代之,乃揭救郑三俊、钱谦益,俱从宽拟。帝亲定考选诸臣,下辅臣再阅,贞运及薛国观有所更。迨命下,阁拟悉不从,而帝以所择十八卷下部议行。适新御史郭景昌等谒贞运于朝房,贞运言所下诸卷,说多难行。景昌与辩,退即上疏劾之。帝虽夺景昌俸,贞运卒引归。十七年五月,庄烈帝哀诏至,贞运哭临,恸绝不能起。舁归,得疾遽卒。

  黄士俊,顺德人。万历三十五年殿试第一。授修撰,历官礼部尚书。崇祯九年入阁,累加少傅,予告归。父母俱在堂,锦衣侍养,人以为荣。唐王以原官召,未赴。后相永明王,耄不能决事,数为台省论列。辞归而卒。

  刘宇亮,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屡迁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同入阁。宇亮短小精悍,善击剑。居翰林,常与家僮角逐为乐。性不嗜书,馆中纂修、直讲、典试诸事,皆不得与。座主钱士升为之援,又力排同乡王应熊,张己声誉,竟获大用。明年六月,贞运罢归,遂代为首辅。其冬,都城戒严,命阅视三大营及勇卫营军士,两日而毕。又阅视内城九门,外城七门,皆苟且卒事。

  时大清兵深入,帝忧甚,宇亮自请督察军情。帝喜,即革总督卢象升任,命宇亮往代。字亮请督察,而帝忽改为总督,大惧,与国观及杨嗣昌谋,且具疏自言。乃留象升,而宇亮仍往督察,各镇勤王兵皆属焉。甫抵保定,闻象升战殁,过安平,侦者报大清兵将至,相顾无人色,急趋晋州避之,知州陈弘绪闭门不纳,士民亦歃血誓不延一兵。宇亮大怒,传令箭:亟纳师,否则军法从事。弘绪亦传语曰:“督师之来以御敌也,今敌且至,奈何避之?刍粮不继,责有司,欲入城,不敢闻命。”宇亮乃驰疏劾之,有旨逮治。州民诣阙讼冤,愿以身代者千计,弘绪得镌级调用。帝自是疑宇亮不任事,徒扰民矣。

  明年正月至天津。愤诸将退避,疏论之,因及总兵刘光祚逗遛状。国观方冀为首辅,与嗣昌谋倾宇亮,遽拟旨军前斩光祚。比旨下,光祚适有武清之捷,宇亮乃系光祚于狱,而具疏乞宥,继上武清捷音。国观乃拟严旨,责以前后矛盾,下九卿科道议。佥谓宇亮玩弄国宪,大不敬。宇亮疏辩,部议落职闲住,给事中陈启新、沈迅复重劾之,改拟削籍。帝令戴罪图功,事平再议。宇亮竟以此去位,而国观代为首辅矣。已而定失事者五案,宇亮终免议。久之,卒于家。

  薛国观,韩城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授莱州推官。天启四年,擢户部给事中,数有建白。魏忠贤擅权,朝士争击东林。国观所劾御史游士任、操江都御史熊明遇、保定巡抚张凤翔、兵部侍郎萧近高、刑部尚书乔允升,皆东林也。寻迁兵科右给事中,于疆事亦多所论奏。忠贤遣内臣出镇,偕同官疏争。七年,再迁刑科都给事中。

  崇祯改元,忠贤遗党有欲用王化贞,宽高,出胡嘉栋者,国观力持不可。奉命祭北镇医无闾,还言关内外营伍虚耗、将吏侵克之弊,因荐大将满桂才。帝褒以忠谠,令指将吏侵克者名,列上副将王应晖等六人,诏俱属之吏。陕西盗起,偕乡人仕于朝者,请设防速剿,并追论故巡抚乔应甲纳贿纵盗罪。削应甲籍,籍其赃。国观先附忠贤,至是大治忠贤党,为南京御史袁耀然所劾。国观惧,且虞挂察典,思所以挠之,乃劾吏科都给事中沈惟炳、兵科给事中许誉卿,言:“两人主盟东林,与瞿式耜掌握枚卜。文华召对,陛下恶章允儒妄言,严旨处分。誉卿乃持一疏授惟炳,使同官刘斯珣邀臣列名,臣拒不应,遂使耀然劾臣。臣自立有品,不入东林,遂罹其害。今朝局惟论东林异同向背,借崔、魏为题,报仇倾陷。今又把持京察,而式耜以被斥之人,久居郭外,遥制察典,举朝无敢言。”末诋耀然贿刘鸿训得御史。帝虽以挠察典责之,国观卒免察。然清议不容,旋以终养去。

  三年秋,用御史陈其猷荐,起兵科都给事中。遭母忧,服阕,起礼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少卿。九年,擢左佥都御史。明年八月,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国观为人阴鸷谿刻,不学少文。温体仁因其素仇东林,密荐于帝,遂超擢大用之。

  十一年六月,进礼部尚书。其冬,首辅刘宇亮出督师,国观与杨嗣昌比,构罢宇亮。明年二月代其位。叙剿寇功,加太子太保、户部尚书,进文渊阁;叙城守功,加少保、吏部尚书,进武英殿。

  先为首辅者,体仁最当帝意,居位久。及张至发、孔贞运、刘宇亮继之,皆非帝意所属,故旋罢去。国观得志,一踵体仁所为,导帝以深刻,而才智弥不及,操守亦弗如。帝初颇信响之,久而觉其奸,遂及于祸。

  始帝燕见国观,语及朝士贪婪。国观对曰:“使厂卫得人,安敢如是。”东厂太监王德化在侧,汗流沾背,于是专察其阴事。国观任中书王陛彦,而恶中书周国兴、杨余洪,以漏诏旨、招权利劾之,并下诏狱。两人老矣,毙廷杖下,其家人密缉国观通贿事,报东厂。而国观前匿史褷所寄银,周、杨两家又诱褷苍头首告。由是诸事悉上闻,帝意渐移。

  史褷者,清苑人。为御史无行,善结纳中官,为王永光死党。巡按淮、扬,括库中赃罚银十余万入己橐。摄巡盐,又掩取前官张锡命贮库银二十余万。及以少卿家居,检讨杨士聪劾吏部尚书田唯嘉纳周汝弼金八千推延绥巡抚,褷居间,并发褷盗盐课事。褷得旨自陈,遂讦士聪,而盐课则请敕淮、扬监督中官杨显名核奏。俄而锡命子沆讦褷,给事中刘焜芳复劾褷侵盗有据。又尝勒富人于承祖万金,事发,则遣家人赍重赀谋于黠吏,图改旧籍。帝乃怒,褫褷职,褷急携数万金入都,主国观邸。谋既定,出疏攻焜芳及其弟炳芳、炜芳。阁臣多徇褷,拟严旨,帝不听,止夺焜芳官候讯。及显名核疏上,力为褷解,而不能讳者六万金;褷下狱。会有兵事,狱久不结,瘐死。都人籍籍谓褷所携赀尽为国观有,家人证之,事大著。国观犹力辨褷赃为党人构陷,帝不听。

  帝初忧国用不足,国观请借助,言:“在外群僚,臣等任之;在内戚畹,非独断不可。”因以武清侯李国瑞为言。国瑞者,孝定太后兄孙,帝曾祖母家也。国瑞薄庶兄国臣,国臣愤,诡言“父赀四十万,臣当得其半,今请助国为军赀”。帝初未允,因国观言,欲尽借所言四十万者,不应则勒期严追。或教国瑞匿赀勿献,拆毁居第,陈什器通衢鬻之,示无所有。嘉定伯周奎与有连,代为请。帝怒,夺国瑞爵,国瑞悸死。有司追不已,戚畹皆自危。因皇五子病,交通宦官宫妾,倡言孝定太后已为九莲菩萨,空中责帝薄外家,诸皇子尽当殀,降神于皇五子。俄皇子卒,帝大恐,急封国瑞七岁儿存善为侯,尽还所纳金银,而追恨国观,待隙而发。

  国观素恶行人吴昌时。及考选,昌时虞国观抑己,因其门人以求见。国观伪与交欢,拟第一,当得吏科。迨命下,乃得礼部主事。昌时大恨,以为卖己,与所善东厂理刑吴道正谋,发丁忧侍郎蔡奕琛行贿国观事。帝闻之,益疑。

  十三年六月,杨嗣昌出督师,有所陈奏。帝令拟谕,国观乃拟旨以进。帝遂发怒,下五府九卿科道议奏。掌都督府魏国公徐允祯、吏部尚书傅永淳等不测帝意,议颇轻,请令致仕或闲住。帝度科道必言之,独给事中袁恺会议不署名,且疏论永淳徇私状,而微诋国观藐肆妒嫉。帝不怿,抵疏于地曰:“成何纠疏!”遂夺国观职,放之归,怒犹未已。

  国观出都,重车累累,侦事者复以闻。而东厂所遣伺国观邸者,值陛彦至,执之,得其招摇通贿状。词所连及,永淳、奕琛暨通政使李梦辰、刑部主事朱永佑等十一人。命下陛彦诏狱穷治。顷之,恺再疏,尽发国观纳贿诸事,永淳、奕琛与焉。国观连疏力辨,诋恺受昌时指使,帝不纳。

  至十月,陛彦狱未成,帝以行贿有据,即命弃市,而遣使逮国观。国观迁延久不赴,明年七月入都。令待命外邸,不以属吏,国观自谓必不死。八月初八日夕,监刑者至门,犹鼾睡。及闻诏使皆绯衣,蹶然曰:“吾死矣!”仓皇觅小帽不得,取苍头帽覆之。宣诏毕,顿首不能出声,但言“吴昌时杀我”,乃就缢。明日,使者还奏。又明日许收敛,悬梁者两日矣。辅臣戮死,自世庙夏言后,此再见云。法司坐其赃九千,没入田六百亩,故宅一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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