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

宋纪·宋纪四十三

更新时间:2021-02-19 06:34:33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元年(辽重熙十年。辛巳,一零四一年)

  春,正月,辛亥朔,御大庆殿受朝。

  丁巳,以太子中舍寿光任颛为三司句当公事。

  朝廷既用韩琦等所画攻策,先戒师期。知延州范仲淹言:“正月内起兵,军马粮草,动逾万计,入险阻之地,塞外雨雪大寒,暴露僵仆,使贼乘之,所伤必众。今鄜延路城垒、兵甲、粮草、士马攻守之计已有次第,不患贼之先至,请俟春暖出师。贼马瘦人饥,其势易制,又可扰其耕种,纵无大获,亦不至有它虞。”又言:“顷已下敕招携蕃族首领,臣亦遣人探问其情,欲通朝廷柔远之意。使其不僭中国之号而修时贡之礼,亦可俯从。今鄜延是旧日进贡之路,愿朝廷存此一路,令诸将勒兵严备,贼至则击。乘讨伐未行,容臣示以恩意,岁时之间,或可招纳。不然,臣恐隔绝情意,偃兵无期。若用臣策,岁月无效,然后徐图举兵,先取绥、宥,据其要害,屯兵营田,为持久之计。如此,则茶山、横山一带蕃、汉人户,惧汉兵威,可以招降。或即奔窜,亦是去西贼之一臂。拓疆制寇,无轻举之失也。”戊午,诏从仲淹所请。仲淹又言:“鄜延路入界,比诸路最远,宜先修复城寨,请以二月半合兵万人,自永平寨进筑承平寨,俟承平寨毕功,又择利进筑,因以牵制元昊东界军马,使不得并力西御环庆、泾原之师,亦与俱出三路无异。”朝廷虽许仲淹存鄜延一路示招纳意,仍诏仲淹与夏竦、韩琦等同谋,可以应机乘便,即不拘早晚出师。仲淹前后凡六奏,卒诚承平等十二寨,蕃、汉之民相踵复业。

  又言:“关中民苦远输,请建鄜州之鄜城县为军,以河中、同、华中下户税租就输之,春夏徙边兵就食,可省籴价什之三,它所减不与。”诏名其军曰康定。

  己未,加嘉勒斯赉河西节度使。

  壬申,诏:“岁以春分祀高禖,遣两制官摄事。”

  是月,元昊使人于泾原乞和,又遣高延德诣延州与范仲淹约。仲淹既见延德,察天昊未肯顺事,且无表章,不敢闻于朝廷,乃自为书谕以逆顺,遣监押韩周同延德还抵元昊。其书曰:

  “曩者景德初,两河休兵,中外上言,以灵、夏数州本为内地,请移河朔之兵,合关中之力,以图收复;我真宗皇帝文德柔远,而先大王情向朝廷,心如金石,言西陲者一切不行,待先大王以骨肉之亲,命为同姓,全付夏土,旌旗车服,贵极王公。是我真宗皇帝有天地之造于尔也!自此朝贡之臣,不绝于道,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养生送死,令终天年,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忠顺之功也。

  自先大王薨,今皇帝遣使厚吊赙之礼,听大王嗣守其国,爵命隆重,一如先大王。大王以青春袭爵,违先君之誓书,遂僭位号,遣人归纳旌节;中外惊愤,请收行人,戮于都市。皇帝念先帝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功,不忍一朝骤绝,含容不杀。省初念终,天子何负大王哉!

  “传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言语,皆从本国之俗,何独名称与天子侔?大王建议之初,必谓边城无备,士心不齐,驱马而来,所向可下。今奔冲边地,频年于兹,汉之兵民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愿归大王者,与初望无乃异乎?

  “大王果以爱民为意,言当时之举,徒由众请,以此谢罪,天子必当复王爵,承先大王保国庇民之志,天下孰不称大王之贤,一也。如众多之请,终不获辞,前所谓汉、唐单于、可汗之称,于本国语言为便,亦不失其贵,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人复康泰,三也。又,大王之国,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前来入贡之臣,止称蕃校,以避爵命。按唐方国之礼,常遣宾佐入贡于朝,则不必用蕃校之名。又,唐诸蕃所建官名,未尝与中国相杂,使其持礼而来,则无嫌矣,其有功有德者必可受朝廷之命,五也。时者边臣上言,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领,仲淹亦一面请罢,惟大王告谕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太平之乐,遐迩同之,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大王,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其富贵,而宗族之人必更优恤,七也。又,马牛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获其所,八也。大王听之,则上下同其美利,边民之患息矣。况宗庙有先大王誓书在,诸路之兵,非无名而举。钟鼓之伐,以时以年,大王之国,将如之何?它日虽请于朝廷,恐有噬脐之悔,惟大王择焉!”

  二月,辛巳,夏竦言:“昨韩琦、尹洙赴阙,与两府大臣议用攻策,由泾原、鄜延两路进讨,降下出师月日。今范仲淹所议未同,臣寻令尹洙往延州与仲淹再议,而固执前奏,未肯出师。近闻贼聚兵一路以敌王师,若两路协力,分擘要害,尚虑诸将晚进,士卒骄怯,未能大挫其锋。若止令泾原一路进兵,鄜延却以牵制为名,盘旋境上,委泾原之师以尝聚寇,正堕贼计。又,贼遣蕃官骨披等,相约二十八日设誓归顺朝廷。若非惧见进讨,即欲暂款汉兵,大为奔突之计。乞早差近上臣僚监督鄜延一路进兵,同入贼界,免致落贼奸便。”诏以竦奏示仲淹。

  甲申,辽北枢密院言:“南、北二大王府洎诸部节度、侍卫、祗候郎君皆出族帐,既免与民戍边,其祗候事,请亦得以部曲代行。”辽主从之。

  先是朝廷欲发泾原、鄜延两路兵讨贼,议未决,诏环庆副部署任福乘驿诣泾原计事。会韩琦行边,趋泾州,而谋者言元昊谋寇渭州。己丑,琦亟趋镇戎军,尽出其兵,又募敢勇凡万八千人,使福将以击贼。泾原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硃观、泾原都监武英继之,行营都监王珪、参军事耿傅皆从。琦面授福等方略,以诸寨相距仅四十里,道近且易,刍粮足供,度势未可战则据险设伏,待其归然后邀击之。福等就道,琦亲至城外重戒之。翼日,福自新壕外分轻骑数千趋怀远城、捺龙川,遇镇戎军西路都巡检常鼎、同巡检内侍刘肃,与贼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贼弃马羊橐驼佯北,怿引骑趋之,福亦分兵自将踵其后。薄暮,福、怿合军屯好水川,硃观、武英为一军屯龙落川,隔山相距五里,约明日会兵,不使贼得逸去。逻者传贼兵少,故福等轻之。路益远,刍粮不继,人马已乏食三日。

  福等不知贼之诱也,悉力奔逐。癸巳,至龙竿城北,遇贼大军循川行,出六盘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结阵以抗官军。诸将乃知堕贼计,势不可留,因前接战。怿驰犯其锋,福阵未成列,贼纵铁骑冲突,自辰至午,阵动,众傅山,欲据胜地,贼发伏自山背下击,士卒多堕崖堑相覆压,怿、肃战死。贼分兵数千断官军后,福力战,身被十馀矢。小校劝福自免,福曰:“吾为大将,军败,以死报国耳!”挥四刃铁简,挺身决斗,枪中颊,绝喉而死。福子怀亮亦死之。

  先是琦命渭州都监赵津将瓦亭骑兵二千二百为军断后,是日,与观、英会兵于姚家川。福既死,贼并兵攻观、英等。战既合,珪自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来,阵于观军西,屡出略阵,阵坚不可破。英重伤,不能视军,自午至申,贼兵益至,东偏步兵先溃,众遂大奔,英、津、珪、傅皆死之。惟观以馀众千馀人保民垣,四向纵射,会暮夜,贼引去。泾原部署王仲宝亦以兵来援,与观俱还民垣,距福败处才五里许,然不相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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